###第335章：援助的另一面
仓库里，电源总闸的拉环冰冷刺骨，仿佛连接着地狱的门铃。
潘子的手悬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汗水已经浸透了鬓角，沿着下颌线汇成水珠，滴落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上。
“今天天气……真好。”
耳机里，严景行平静的声音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扎进潘子几乎要停跳的心脏里。
拉闸，还是不拉？
理智告诉他，屏幕上那条断崖式下跌的心率曲线是死亡的预告，任何一个有基本常识的人都该立刻切断电源，把严景行从那个该死的数字世界里拖出来。
可是……
潘子死死盯着那句信号。
不对。
这不对劲。
在他们制定应急预案时，严景行一共给了他三个信号。第一级是简单的词语，代表“情况有变，保持警惕”。第二级是特定的数字组合，代表“我被困住，准备营救”。而第三级，最高级别的信号，就是这句看似日常的问候。
它的意思不是“快拉闸救我”。
它的意思是——“计划有变，放弃B计划，现在，执行C计划。”
而C计划的内容，潘子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在我发出信号后，将我接入系统的防火墙权限，从‘被动防御’切换为‘主动伪装’，同时，将我本人的生物数据特征，伪装成一段即将被清除的‘垃圾代码’。”
这他妈不是营救。
这是把一个活人，亲手推进焚化炉！
“哥……你他妈到底在想什么……”潘子嘴唇哆嗦着，手指却离开了冰冷的总闸，闪电般地扑向另一台服务器的键盘。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十指翻飞，敲击键盘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像一场急促的暴雨。
他选择了相信。
相信那个即使在生命体征即将归零的时刻，声音里依然听不出一丝波澜的男人。
……
【无间】世界里。
严景行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分解。
那股强大的排斥力不是要撕碎他，而是要将他从这个世界的“存在”层面，彻底抹去。构成他虚拟形象的每一行代码都在剥离、消散，视野中的一切都在扭曲、崩塌，化为一片混沌的数据洪流。
“忘川茶馆”的陷阱，比他预想的更狠。它不是一个简单的警报器，而是一个“黑洞”，一个专门吞噬和清除“异常”的系统程序。
任何被它锁定的目标，都将被打上“病毒”的标签，然后被整个世界的免疫系统，强制押送到最终的“净化处理中心”。
严景行没有反抗。
他的“超算大脑”在被拉扯的瞬间，就已经完成了对这个“清除程序”的初步解析。他放弃了对抗，任由那股力量将自己卷入更深层的黑暗。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冲浪者，在足以掀翻航母的巨浪中，敏锐地找到了那条唯一可以通往浪心的路径。
他要搭一次便车。
搭一次通往赵家心脏的，死亡便车。
数据洪流中，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无穷无尽的“0”和“1”。潘子在外界的操作起到了关键作用，一层薄薄的伪装代码包裹住了严景行的核心意识，让他在系统的扫描中，看起来就像任何一段普通的、等待被销毁的乱码。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疯狂的拉扯力骤然消失。
严景行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无垠的荒原上。
天空是灰色的，像一块蒙尘的毛玻璃，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星星。脚下是龟裂的、毫无生机的土地。远处，散落着一些破败的、如同被遗弃的建筑残骸，它们的表面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裂痕，像是风干的尸体。
这里，是【无间】的背面。
是所有被淘汰、被废弃、被遗忘的数据的归宿之地。一个数字的乱葬岗。
严景行环顾四周，一种强烈的荒诞感涌上心头。
他想起了老鬼的话，想起了赵家的“后手”，想起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广寒宫”。
原来，一个光鲜亮丽的数字天国，它的地基，是建立在这样一片腐朽破败的数字地狱之上。
就在这时，他看到荒原的中心，有一处地方，散发着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微弱却圣洁的白光。
他迈开脚步，朝着光芒走去。
越是靠近，他越是能看清那是什么。
那不是一座建筑，而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服务器和光缆构成的复杂集合体。它像一棵倒着生长的巨树，根须深深扎进这片荒原的底层，而枝干则向上延伸，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滋养着这片贫瘠的土地。
在这个集合体的正中央，悬浮着一块巨大的虚拟屏幕，上面用一种悲天悯人的字体写着一行字：
【无间世界·17号贫困区·数字资产扶助基金会】
扶助基金会？
严景行停下脚步，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到，那些从赵氏集团总部大楼流淌下来的，代表着他们现实资产的绿色“脓液”，并没有直接进入“广寒宫”。而是通过无数条隐秘的地下光缆，被输送到了这个所谓的“基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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