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酒楼内一片死寂，只有东厂番役审问犯人时的厉声喝问与偶尔响起的闷哼惨叫声时，酒楼门口的光线忽然暗了一下。
紧接着，原本气势汹汹的东厂番役们，动作齐刷刷地一顿，随即如同潮水般向两旁分开，让出一条通道，所有人都躬身垂首，连大气都不敢出，姿态恭敬到了极点。
一种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冰冷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了整个空间。
沈怜星心中莫名一紧，下意识地抬眼向楼梯口望去。
只见一道修长挺拔的玄色身影，不疾不徐地踏上了二楼。
来人穿着一身暗绣蟒纹的玄色纁裳，外罩同色披风，墨发以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面容俊美绝伦，肤色是久不见日光的冷白，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双凤眸深邃如寒潭，不见底，亦不见丝毫波澜。
他只是站在那里，并未刻意释放气势，但那周身萦绕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阴鸷与冷冽，便让整个二楼的气温都骤然降到了冰点。
所有的声音，包括犯人的呻吟，都在他出现的瞬间，彻底消失了。
正是东厂督公，宫寒渊。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全场，如同帝王巡视自己的领地，那眼神冰冷、漠然，不带任何人类的情感，仿佛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瑟瑟发抖的食客，还是他手下那些凶神恶煞的番役，都不过是蝼蚁尘埃。
当那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沈怜星所在的雅座时，似乎有刹那的停留。
那一瞬间，沈怜星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了一般！
他的眼神，太冷了，冷得像是能冻结灵魂。
那日在长街上的惊鸿一瞥，隔着距离和人群，感受尚不如此刻直面这般深刻。
她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中没有任何探究，没有好奇，甚至没有杀意，只有一种纯粹的、居高临下的漠视。
仿佛她与这酒楼里的桌椅板凳，并无任何区别。
巨大的惊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她几乎是本能地、飞快地垂下了头，避开了那道令人心悸的视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破喉咙。
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那细微的刺痛来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不要失态。
宫寒渊似乎并未在意这一个小小的插曲，他的目光很快便移开，落到了楼下被制住的犯人身上，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招了？”
那档头立刻躬身，恭敬回道：“回督主，正在审，已吐露部分赃银下落。”
宫寒渊不再多言，只微微颔首。
沈怜星却再也待不下去了。那迫人的压力让她几乎窒息。
她低声对吓得魂不附体的桃花道：“我们走。”
她拉起几乎腿软的桃花，低着头，沿着墙边，小心翼翼地、尽可能不引起任何注意地，向楼梯口挪去。
经过那群玄色身影时，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无形的、冰冷的煞气萦绕在周围，让她背脊发凉。
直到走出醉仙居的大门，重新感受到外面街道上的阳光（尽管已带着寒意）和喧闹，沈怜星才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大口地呼吸着，后背却已被冷汗浸湿。
方才那一瞥，如同直面了传说中的修罗。那位督公大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可怕千百倍。
而自己，似乎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引起了这尊煞神的注意……这绝非幸事。
她心中的不安与警惕，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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