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屋里,又是如何换上了那身唯一还算整洁的杂役灰袍的。
他的手脚冰凉,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脑子里像是塞进了一团被狂风搅乱的麻线,无数个念头在里面横冲直撞,却又理不出半点头绪。
李仙长……外门考核……机会……
这几个词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烫灼着他的神经。狂喜像是不断上涌的潮水,一次次试图将他淹没,让他想要不顾一切地放声大笑,想要对着空旷的山谷嘶吼。可紧随其后的,是更深、更沉的惊疑和恐惧,如同潜伏在潮水下的冰山,每一次碰撞,都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一阵寒意。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混乱的思绪压下去。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无论原因是什么,机会就在眼前,他必须抓住。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重新踏入清晨的寒气中,周淮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前山方向的、令他心悸的灵气波动。
他迈开了脚步。
起初几步,他的腿脚还有些发软,像是踩在厚厚的棉花上,虚浮得不着力。地面传来的触感变得模糊而遥远,仿佛他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
杂役区早起的人已经不少。当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狭窄、泥泞的小路上时,不可避免地引来了无数道目光。
那些目光,复杂得让他几乎无所适从。
有惊愕,如同白日见鬼。有难以置信,上下打量着他,仿佛要从他身上找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有赤裸裸的嫉妒,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在他身上扎几个窟窿。也有茫然和探究,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
“看,是周淮!”
“他这是要去哪儿?今日不用做工吗?”
“你不知道?听说……李仙长点名,给了他一个外门考核的机会!”
“什么?!这怎么可能!他可是……”
后面的话音低了下去,但那股子无法理解的震惊和酸涩的嫉妒,却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
周淮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黏在他的背上,如同芒刺。他下意识地想要低下头,加快脚步,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注视。可内心深处,却又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在滋生。
他从未被如此多的人同时注视过。哪怕这些目光里包含了太多的负面情绪,但也同样意味着,他周淮,这个默默无闻、被人鄙弃的杂役,第一次真正地、以一种不容忽视的方式,闯入了众人的视野。
他强迫自己挺直了因为常年劳作而微微有些佝偻的背脊,目视前方,尽管他的脚步依旧虚浮,心跳依旧如同擂鼓。
越往前走,离开杂役区越远,周围的景物开始发生变化。破败低矮的屋舍渐渐被甩在身后,道路变得宽阔平整了些许,两旁开始出现郁郁葱葱的灵植,空气也似乎清新了许多。
而最让周淮感到不适又无比向往的,是那越来越浓郁的灵气。
如同从干涸的沙漠一步步走入湿润的雨林,周遭的灵气变得活跃而充沛,丝丝缕缕,试图透过他的皮肤,钻入他的体内。这对于久居灵气稀薄杂役区的周淮来说,本应是梦寐以求的环境。
可此刻,这浓郁的灵气却让他感到一阵阵轻微的头晕和心悸。他那早已习惯贫瘠、甚至近乎坏死的灵根和经脉,突然接触到如此“丰盛”的灵气,非但没有欢欣鼓舞,反而像是久饿之人突然面对大鱼大肉,产生了某种排斥和不适。
他放缓了脚步,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去适应,去接纳。每一次吸气,那清凉中带着微刺感的灵气涌入,都让他体内那沉寂的灵根产生一丝微不可查的悸动,像是在回应,又像是在痛苦地呻吟。
这种感觉,更加深刻地提醒着他,他与前山那些真正的修士之间,存在着何等巨大的鸿沟。
而昨夜那个疯狂的念头,以及胖执事转述的“颇有慧根”四个字,在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慧根?
他感受着体内那如同顽石般难以撼动的劣等灵根,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若他真有慧根,何至于沦落至此?李仙长那等人物,为何会对他做出如此荒谬的评价?
一次是巧合吗?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再次冒了出来。
昨夜他刚刚在极致的绝望中发出了不甘的呐喊,渴望着进入外门。今天清晨,这看似绝无可能的机会就凭空砸到了他的头上。
这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开始主动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尽管这想法本身就显得那么不切实际,甚至带着一丝令人不安的诡异。可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难道……他的“念想”,真的能……成真?
这个猜测让他心头狂跳,一股混杂着恐惧和难以言喻的兴奋感攫住了他。如果真是这样……那意味着什么?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
道路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由白玉铺就的广场。那里,便是前山广场,青玄宗外门弟子日常聚集、听道、举行重大活动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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