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剧痛与识海的创伤,让周淮在接下来几日过得浑浑噩噩。左肩的骨头虽在宗门提供的疗伤丹药下缓缓愈合,但那份被强行剥离部分珍贵记忆的空虚与隐痛,却如同附骨之疽,远比肉身之伤更难以驱散。
他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换药和领取丹药,几乎不再踏出小屋半步。外间关于他“惨胜”王猛的议论依旧沸沸扬扬,各种猜测甚嚣尘上,但他已无心理会。他像一头受伤的孤狼,蜷缩在巢穴中,舔舐着外人无法看见的伤口,同时以更深的警惕,感应着那两道依旧如影随形的监视——一道高高在上,淡漠如初;一道潜藏暗处,因他之前的“惊扰”而变得更加隐蔽难缠。
就在他以为可以暂时沉浸在这份自我修复的孤寂中时,一道来自执事堂的正式传讯,打破了他勉强维持的平静。
传讯符并非普通弟子所用,而是由一种蕴含清灵之气的青玉制成,其上灵力流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内容简短而直接:
“周淮,玄镜长老召见,速至外门东苑‘听涛小筑’。”
玄镜长老!
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周淮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那日在观礼台上,落拓中年形象与那深邃如海目光形成的巨大反差,以及随后如蛛网般笼罩而来的无形监视,瞬间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位内门长老的召见,他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仔细检查了一番自身状态,换上一身相对整洁的弟子服,将左臂用绷带妥善固定,确认身上没有留下任何可能暴露“心念”之力的明显痕迹后,周淮推开屋门,迎着微凉的晨风,朝着外门东苑方向走去。
听涛小筑并非位于灵气最浓郁的山巅,而是建在一处僻静的山腰,依傍着一片苍翠的竹林,不远处有山涧溪流潺潺,环境清幽。与其说是长老洞府,不如说更像是一处闲居雅舍。
小筑外并无守卫,只有一道简单的篱笆门虚掩着。周淮在门外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弟子周淮,奉玄镜长老之命前来拜见。”
“进来。”一个平淡无波的声音从院内传来,直接在他耳边响起,听不出任何情绪。
周淮推开门,迈步而入。
院内陈设极为简单,几丛修竹,一张石桌,几个石凳,仅此而已。玄镜真人就坐在其中一个石凳上,依旧是那身半旧灰袍,手边放着那个眼熟的朱红酒葫芦。他并未看向周淮,而是望着远处竹梢间漏下的细碎天光,神情带着几分落拓,几分懒散。
但周淮却感觉,在自己踏入院门的刹那,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感知,便已如同水银泻地般,将他从头到脚笼罩其中。这股感知并不霸道,却带着一种洞彻一切的冷漠,仿佛他所有的秘密,在这感知下都无所遁形。
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快步上前,依足弟子礼数,躬身行礼:“弟子周淮,拜见长老。”
玄镜真人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周淮身上。那目光依旧平静,如同古井深潭,但周淮却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开了所有伪装,连灵魂都在微微颤栗。他尤其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他运转灵力时略显晦涩的左肩经脉,以及他那比同阶修士似乎凝练几分的识海处,多停留了一瞬。
“嗯。”玄镜真人淡淡应了一声,指了指对面的石凳,“坐。”
周淮依言坐下,腰背挺得笔直,不敢有丝毫放松。
“伤势如何?”玄镜真人开口,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回长老,已无大碍,多谢长老挂心。”周淮谨慎地回答。
“你那身法,名为《浮光掠影》?”玄镜真人直接切入正题,目光看似随意,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审视。
周淮心头一紧,知道最关键的问题来了。他早已准备好说辞,此刻面上不露分毫异样,恭敬答道:“是。弟子偶然所得,乃是一残缺身法,自行摸索修炼,让长老见笑了。”
“偶然所得?”玄镜真人拿起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落,更添几分潦倒之气,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如初,“何处所得?可知其来历?”
周淮早已将应对之词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此刻流畅答道:“是弟子入门之前,于一处荒废山洞中偶然发现的一块兽皮之上记载。兽皮残破,仅余部分身法口诀与运功路线,并无名号与来历说明。弟子见其精妙,便暗自记下修炼。”
他这套说辞,半真半假。身法确实是“偶然”从藏书阁所得,但来源被他篡改,推到了入门之前,死无对证。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能解释他身法来源,又最不易被查证的说法。
玄镜真人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
笃、笃、笃……
每一声轻响,都仿佛敲在周淮的心头。他感觉那无形的感知如同无数细密的丝线,缠绕在他的身上,试图从他的心跳、呼吸、甚至最细微的灵力波动中,分辨出他话语的真伪。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吾道欺天请大家收藏:(m.zjsw.org)吾道欺天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