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落更深,六扇门的更夫刚敲过三响,沈玦猛地从榻上坐起,额头上沁着冷汗,胸口剧烈起伏。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刘天师的白须在风中飘动,那句“回雪融镇”像惊雷般在耳边炸响,还有“夺门之变”“南宫复辟”几个字,字字如铁,砸得他心口发沉。
沈玦披衣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青砖上,快步走到案前,抓起笔就在纸上写,却因手太抖,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一片黑渍。陆青被动静惊醒,推门进来时,正看见沈玦将写好的字揉成一团,扔进炭盆。陆青没见过公子有这样手足无措的样子。
“大人,怎么了?”陆青见他脸色煞白,忙递过一件外袍,“是不是做了噩梦?”
沈玦接过外袍披上,声音还有些发颤:“陆青,传我命令,六扇门所有人,即刻收拾行装,连夜返回雪融镇。”
陆青愣住了:“回雪融镇?大人,黑风寨的案子刚结,兴国寺搜出的账册还没审完,于大人那边还等着回话……”
“不必管这些。”沈玦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所有案子暂停,人犯交由刑部暂管。告诉无尘、苏婉、孙禄、五福他们,带上能带走的家眷,半个时辰后在后门集合,不得有误。”
陆青见他神色凝重,不似玩笑,虽满心疑惑,还是拱手应道:“是。”
不多时消息传开,整个六扇门顿时乱了套。苏婉正带着妇人清点从黑风寨带回的物资,闻言急忙赶过来:“大人,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在京城刚站稳脚跟,怎么突然要走?”
孙禄抱着小孙,老太太跟在身后,也急道:“大人,我们祖孙俩刚在京城找到住处,这又要奔波?是不是京城里有危险?”
五福扛着刚修好的砍刀,肩膀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大人,您说句话啊!我们跟着您出生入死,不是怕吃苦,可总得让我们知道为啥走吧?”
连潜龙卫的几名小队长也围了过来,其中一个忍不住问道:“沈大人,我们是奉无尘道长之命协助您,如今要赶回雪融镇,总得给个说法,不然我们没法向道长交代。”
众人七嘴八舌,眼里满是疑惑和不解。沈玦看着他们,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梦中的事涉及天机,他不能说,也不敢说——石亨、徐有贞、曹吉祥……这些名字像毒蛇般缠在心头,他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却无法阻止,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身边的人远离这场宫廷争斗。
“没有为什么。”沈玦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稳,“这是命令。六扇门本就是临时设立,如今事了,该回雪融镇了。”
“事了?”苏婉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沈玦手指着案上的账册,“兴国寺的账册牵扯到锦衣卫,于大人还等着我们查下去,怎么就事了了?”
“查下去会出事。”沈玦看着她,眼神复杂,“苏姑娘,当年你父亲就是因为查得太深,才落得那般下场。有些事,不是我们能管的。”
苏婉一怔,父亲的冤案是她心里的刺,沈玦这话戳中了她的痛处,却还是不服气:“可我们现在有六扇门,有于大人撑腰……”
“于大人也护不住我们。”沈玦打断她,声音压得很低,“听话,带着大家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时,无尘推门进来,他显然也刚得到消息,看着沈玦道:“你都知道了?”
沈玦点头,没说话。无尘叹了口气,对众人道:“沈大人让走,自有他的道理。你们跟着他这么久,还信不过他吗?雪融镇有暖炕,有热粥,总比在京城提心吊胆强。”
众人见无尘也这么说,虽仍有疑虑,却渐渐安静下来。孙禄率先道:“我信大人。当年在黑风寨,若不是大人,我娘俩早就死了,去哪都行。”
五福也挠了挠头:“俺也信大人。大不了到了雪融镇,俺还去军械坊打铁,总能混口饭吃。”
苏婉看着沈玦紧绷的侧脸,知道沈大人自有他的道理,终究点了点头:“我去通知大家收拾东西。”
半个时辰后,六扇门后门挤满了人。有六扇门的捕快,有从黑风寨救出的百姓,有潜龙卫的士兵,还有孙禄的母亲、五福新认的干妹妹……老老小小,背着包袱,牵着孩子,虽面带倦色,却没人再有抱怨。
沈玦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心里稍安。他对陆青和无尘道:“陆青,你带前队,走官道,避开城门守军,从西直门附近的小路出城。无尘,你带后队,照顾好老弱妇孺,我在中间接应。”
“那京营的人要是盘问怎么办?”陆青问道。
沈玦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这是于大人之前给的通行令牌,说是遇到紧急情况可用。你们就说奉于大人之命,护送百姓去雪融镇安置,应该能应付。”
队伍悄然出发,借着夜色掩护,沿着胡同往西行。京城的夜很静,只有脚步和车马踩在积雪上的沙沙声,还有孩子偶尔的哭闹,被母亲赶紧捂住嘴。沈玦走在中间,回头望了一眼六扇门的方向,那座他亲手修缮的宅院,此刻黑漆漆的,像头沉默的巨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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