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遗志号”的舰桥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连续的长距离、高精度静默跃迁消耗了舰队不少储备能量,也绷紧了每一个人的神经。舷窗外,熟悉的星空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光怪陆离的景象。
他们已抵达“遗落星环”的外围。
这里仿佛是宇宙遗忘的角落,也是文明的坟场。巨大的、非自然形成的行星环状结构由无数破碎的星体、战舰残骸、以及难以名状的合金与晶体碎片构成,在远处一颗垂死恒星的暗红色光芒照射下,投下狰狞扭曲的阴影。时空结构极不稳定,肉眼可见的空间涟漪如同水波般在虚空中荡漾,偶尔有细小的碎片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旋转,最终消失在突然出现的微型黑洞或空间裂缝中。背景辐射中充满了杂乱无章的电磁脉冲和引力波回响,像是无数亡魂最后的哀嚎。
曦光站在指挥席前,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抵达预定坐标——“漂泊者坟场”——的过程并不顺利,他们遭遇了两次意外的时空湍流,损失了一艘运输舰和上面的十七名船员。悲伤被强行压下,转化为更沉重的前行动力。
“扫描结果。”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坐标点确认。未发现近期人工活动痕迹。环境威胁评估:极高。时空畸变率超出安全阈值百分之三百,常规探测手段受到严重干扰。”传感器官汇报,“发现大量未知文明的遗迹信号,年代……极其久远,信号衰减严重,无法解析具体内容。但也发现了几处相对稳定的‘空洞’区域,可能适合建立临时前哨。”
“选定最隐蔽、空间结构相对最稳定的‘空洞’区域,标记为‘新起点基地’址。”曦光下令,“工程舰先行,布置基础空间稳定锚和预警阵列。其余舰船保持警戒阵型,缓慢靠近。注意,任何异常能量反应或空间波动,立即报告。”
舰队如同受伤的巨兽,小心翼翼地滑入这片死亡的星环。沿途所见触目惊心:有宛如城市大小的战舰残骸,其风格与已知任何文明都迥异,表面覆盖着奇异的晶化物质;有显然被巨力扭曲成抽象雕塑般的空间站结构;还有一些残骸上,残留着明显的、超越物理损伤的诡异痕迹——物质呈现出不自然的灰败和解离状态,与凌霜最后传回的、关于“回声”攻击的描述有几分相似,但更加“古老”。
“‘回声’……在这里也出现过?”曦光心中警铃大作。如果这种可怕的敌人并非新近出现,而是早已在宇宙中活动……
“指挥官,收到微弱信号!不是我们的频段,是……是某种自动信标的循环广播,信号源来自前方一片较大的残骸群!”通讯官突然喊道。
“内容?”
“正在解析……语言库匹配中……匹配成功!是‘守望者’族的古警戒语变体!内容重复:‘警告……坟场深处……勿触‘沉眠回响’……危险……归零……’”
守望者族的警告?指向“坟场深处”的“沉眠回响”?“归零”这个词,让曦光联想到“根源锚点”蓝图以及墨渊领悟的力量特性中提到的“秩序归零”。
“记录坐标,标记为高优先级调查点,但暂不接近。”曦光谨慎处理。守望者族的警告不容忽视,尤其是在这未知之地。
就在这时,舰体传来一阵剧烈的摇晃!
“遭遇突发性引力潮汐!来源……下方残骸带!有巨大物体正在移动!”
主屏幕上,只见下方由无数碎片组成的“行星环”中,一大片区域突然隆起、裂开,一个难以形容其全貌的、由无数残骸和暗能量凝聚而成的“巨物”,缓缓抬起了它的一部分“躯体”。那仿佛是一个由无数文明墓碑聚合而成的畸形怪物,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怨念与虚无感。它没有明确的攻击行为,只是缓缓“转向”舰队的方向,空洞的“头部”区域,似乎有无数破碎的光点在明灭,像是在“注视”。
“所有舰船,保持静默,缓慢后退!不要做出任何可能被视为挑衅或富含能量的举动!”曦光立刻命令,心脏狂跳。她能感觉到,那东西并非混沌造物,也不是“回声”,而是这片“遗落星环”本身孕育的、某种基于无尽死亡与废墟的……可怖存在,或许是某种集体意识残响,或许是自然产生的规则异象。
舰队屏息凝神,以最低功率缓缓后撤。那残骸聚合巨物“注视”了他们许久,最终似乎失去了兴趣,缓缓沉回破碎的星环之中,重新化为一片看似无害的废墟。
危机暂时解除,但每个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片星环,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危险和诡异。
“新起点基地”址的初步建设工作在高度紧张的氛围中展开。工程舰释放出预制的模块,空间稳定锚被小心翼翼地下放并激活,勉强在混乱的时空中撑起一小片相对安全的区域。预警阵列如同敏感的触须,向四面八方延伸。
曦光将自己关在临时指挥室里,面前摊开着“根源锚点”的蓝图,以及所有关于当前资源、环境、威胁的评估报告。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峦压在她的肩头。凌霜生死未卜,墨渊下落不明,舰队损失,环境恶劣,强敌环伺,而他们必须在这里,在这片文明的坟场上,建立起足以对抗混沌的最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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