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发深沉。
殿内烛火幢幢，将宁桓与陆文昭的身影投在冰冷的金砖上，拉扯变形。
空气里茶水的余温，正被子时的寒意一点点吞噬。
“陆文昭。”
宁桓的声音不大，却像是重锤敲在寂静的殿宇中。
陆文昭魁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震，立刻躬身。
“臣在。”
“今夜，你亲自去城南福安客栈，接两个人。”
宁桓的指节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击着，笃，笃，笃。
每一下，都仿佛敲在陆文昭的心跳上。
“一位，医仙张红玉。”
“另一位，药圣张仲景。”
“秘密送入东宫，任何环节，都不能出差错。”
陆文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两位都是只闻其名、踪迹飘忽的当世神医！殿下竟能将他们召来！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将这份惊骇压入心底。
“臣，遵命。”
“那三千锦衣卫军器部的匠人，尽快在京郊选址，本宫要一座大炎规模最大的工坊。”
宁桓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吐出的字眼却足以让任何一个朝臣心惊肉跳。
“同时，以东宫的名义张榜，广招天下能工巧匠。”
“待遇，不设上限。”
陆文昭瞬间领悟。
殿下需要兵器。
需要能武装千军万马，甚至能改变一场国战走向的恐怖兵器！
“臣，明白。”
“锦衣卫内部，也该换换血了。”
宁桓的视线落在陆文昭身上，那目光平静，却带着剖心拆骨般的审视。
“鄂尔多，勇武有余，手段狠辣，命他即刻组建锦衣卫军事部，专司对内镇压清洗。”
“纳兰元述，通晓多国语言，擅长刺探，让他接替沈炼，出任指挥同知，给本宫把对外的天罗地网，重新织起来。”
“至于沈炼……”
宁桓的声音顿了顿。
“调他回京。”
“本宫要建一座诏狱。”
“一座，只属于东宫的诏狱。”
“那些太子党的重犯，也该有一个配得上他们身份的新家了。”
陆文昭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军事、情报、监察、后勤！
太子殿下的每一道命令，都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正在对大炎这头沉睡巨兽的经络进行最深刻的改造。
一张以东宫为蛛网核心的巨网，正在黑暗中以惊人的速度张开。
“臣，领死命！”
陆文昭重重叩首，声音因极度的亢奋而微微发颤。
他起身退出大殿，高大的身影迅速被殿外无边的浓墨吞没。
…………
东宫的旨意，比黎明的第一缕晨光更快。
天亮之前，数道册封的恩旨便飞入了京城几座最顶级的府邸。
有人彻夜难眠，有人终得安寝。
那些与太子党有染，连日来头悬利刃的官员府邸，在得知册封名单后，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骨头，瘫倒在地，继而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太子的清洗，到此为止了。
他们，活下来了。
宁国府内，则彻底沸腾。
当传旨太监那尖细的嗓音念完“……册封尤氏女清婉为东宫侍妾，赐号‘婉’……”，尤氏捂着嘴，几乎要晕厥过去。
她的妹妹，真的成了太子殿下的枕边人！
“姐姐，我……”
尤二姐，不，现在是尤清婉，一张俏脸红得能滴出血来，激动与羞怯交织，美眸中水光潋滟。
“好！好！好！”
尤氏连道三声好，紧紧攥着妹妹的手，喜悦得无以复加。
一旁的贾珍更是心头一片火热。
泼天的富贵！
从今往后，宁国府便是东宫的内亲！
他连早饭都顾不上，慌忙换上朝服，高声命人备马，直奔皇城。
这天大的恩情，必须第一个去叩谢！
而荣国府的震动，比宁国府剧烈了十倍不止。
“元春……被封为正侧妃？”
“协理东宫后院事务？！”
贾母手中的佛珠骤然停顿，捻珠的指节微微发白。
她那张满是褶皱的脸上，一双老眼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正侧妃！
地位仅在太子妃之下！
协理后院，这更是实打实的权柄！
贾家的女儿，竟一步登天，成了半个东宫之主！
“快！”
贾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颤抖。
“把赦儿和政儿给我叫来！立刻！马上！”
“让他们进宫谢恩！”
当贾赦与贾政闻讯匆匆赶来时，两人皆是满面红光，脚步轻飘，仿佛踩在云端。
整个荣国府，都被一种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与荣耀所笼罩。
无人知晓，宁桓仅凭几道册封的旨意，便已不动声色地将京城最顶尖的几股势力，更紧地捆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之上。
…………
陆文昭回到锦衣卫北镇抚司时，天际刚泛起鱼肚白。
他一夜未眠，双眼却亮得吓人。
一张招募天下匠人的公文，墨迹未干，便被缇骑贴满了京城各处告示墙，迅速引来无数人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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