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这只是少数人贪婪所致,是“术”的问题。
却没想过,这是制度本身,是“道”的缺陷。
“可……可是,”
朱标艰难地开口,试图为这个制度辩解。
“我大明疆域辽阔,百姓何止千万。供养一些读书人,应当……应当不是难事吧?”
在他看来,那点免掉的税,对于整个国家的财政收入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顾明闻言,忽然笑了。
“殿下,您知道,什么叫‘量变引起质变’吗?”
“一个两个举人,当然无所谓。”
“十个八个秀才,也无关痛痒。”
“可如果,这个数量,变成十万,甚至百万呢?”
“到那时,他们名下庇护的‘免税田’,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国家的税基,就会被这些所谓的‘读书人’,啃食得千疮百孔。”
“最终,朝廷会发现,明明天下太平,人口滋生,可税收却一年比一年少。”
“国库空虚,军饷发不出,河堤没人修,官员的俸禄都成了问题。”
“到了那个地步,一旦再遇上什么天灾人祸,需要大笔钱粮赈灾用兵……”
顾明没有再说下去。
但那后果,已经不言而喻。
轰!
朱标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仿佛看到了一艘大明的巨轮,船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无数名为“士绅”的蛀虫,正在不知疲倦地啃噬着船板。
而船上的管理者,却对此一无所知,依旧在为巨轮的雄伟而沾沾自喜。
“不……不会的……”
朱标的声音都在颤抖。
“读书人,哪会有那么多?”
“是吗?”
顾明轻笑一声。
“殿下,我们不妨来算一笔账。”
他看着朱标,眼神锐利。
“就拿举人来说吧,殿下可知,我大明一次乡试,大概能取多少举人?”
朱标毕竟是太子,对朝政极为熟悉,这些数据张口就来。
“洪武三年,重开科举,南北中榜者,共计约六百人。”
他记得很清楚,这是父皇钦定的数字。
暖阁的朱元璋,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个数。
“很好,六百人。”
顾明赞许地点了点头。
“那么殿下,我们来算一下,一百年,仅仅一百年后,我大明会有多少举人?”
这个问题,让朱标愣了一下。
算这个做什么?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开始计算。
一百年……乡试三年一科……那就是三十三科……
一科六百人……
朱标的心算速度极快,他喃喃自语。
“三十三科,每科六百人……那便是一万九千八百人……”
这个数字,已经让他有些心惊了。
近两万名不纳税的举人老爷。
然而,顾明却摇了摇头。
“殿下,您算错了。”
“我问的,不是一百年内‘产生’多少举人。”
“我问的是,一百年后,我大明‘存在’着多少举人。”
“这些人,是会活着的。他们会累积下来。”
“而且,随着人口增长,教化昌盛,未来每一科录取的名额,只会越来越多。”
“您再算算,把这些都考虑进去,一百年后,这个数字,会变成多少?”
朱标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累积……
名额还会增加……
他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开始疯狂颤动。
“一科六百,十科六千……三十三科,近两万……”
“可他们不会立刻死,他们会活三十年,四十年……”
“新中的举人,加上还活着的旧举人……”
“数量会不断叠加……”
“两万……三万……若是名额增加……四万……五万……”
朱标的嘴唇开始哆嗦,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恐惧的数字,不受控制地从他喉咙里挤了出来。
“……六……六万?”
这个数字一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六万!
六万个可以名下田产完全不纳税的举人!
六万个可以庇护无数“投献”田产的无底洞!
朱标的眼前,瞬间一黑。
他仿佛看到,大明的财政地基,已经被这六万个蛀虫,啃食得摇摇欲坠。
而在屏风之后。
朱元璋和毛骧,也同时听到了这个数字。
毛骧这位掌管锦衣卫,杀人如麻的酷吏,此刻只觉得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手脚冰凉。
他杀过的人,抄过的家,加起来都没有这个数字来得恐怖。
而朱元璋,则是身体猛地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死死地抓住桌案的边缘,指甲因为用力,甚至嵌进了坚硬的木头里。
六万!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个数字在疯狂回荡。
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兢兢业业操劳的天下,在百年后,要养着六万个只吃饭不交税的……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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