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金融城的老贝利街,罗斯柴尔德银行青铜大门前的积水映出来往马车的倒影。陈慕的马车停在三个街区外,他透过雨帘注视着那些头戴丝礼帽的银行家们进进出出。怀表显示上午十点整,距离欧洲债券市场开盘还有三十分钟。
殿下,确定要亲自出面吗?汉斯递过准备好的文件袋,里面装着瑞士贸易公司的假身份证明。
陈慕调整着领结上的翡翠别针——这是与罗斯柴尔德家族约定的暗号:伦敦城里只有两个人认识我的脸,而爱德华亲王此刻正在温莎堡打猎。
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打湿了他的驼毛大衣。穿过两道侧门后,一位戴金丝眼镜的老者无声地出现在走廊阴影处。莱昂内尔·罗斯柴尔德爵士的鹰钩鼻在煤气灯下投出锐利的剪影。
霍亨索伦先生,老人故意用错误的姓氏称呼,您的波斯地毯样品带来了吗?
陈慕递上密封的样本箱,箱底暗格藏着德国国家银行的黄金凭证:最上等的色拉子羊毛,足够铺满白金汉宫。
老银行家的手指在箱锁上轻叩三下,暗格应声弹开。看到面值三百万英镑的黄金凭证,他灰白的眉毛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跟我来,地毯商人。今天市场有些...特别的风险。
地下金库的铜门在身后重重关闭,将雷雨声隔绝在外。椭圆形的交易厅里,十二块黑板写满各国债券价格,穿红马甲的交易员像工蜂般穿梭其间。陈慕注意到俄国铁路债券的价格被特意用红圈标注:票面价值下跌17%。
巴黎来的买单。罗斯柴尔德递过望远镜,指向二楼包厢里几个蓄须男子,法国兴业银行的犹太人,却为沙皇服务。
陈慕调整焦距,看清了那些人正在填写的交易单——大量买入德国工业债券,同时抛售英国南非矿业股票。典型的声东击西战术,意在掩饰俄国真正的资金需求。
他们需要多少现金?
至少两千万英镑。老银行家冷笑,为了支付法国军火商的账单。
黑板前的铃铛突然响起。交易主管高声宣布:俄国五年期国债,票面利率5.5%,现价92英镑,求购十万镑!
陈慕的钢笔在掌心轻点三下。这是约定信号。罗斯柴尔德立即向交易池比划手势,一位红马甲立刻喊出:求购二十万镑,报价91镑!
俄国经纪人的脸色顿时煞白。这个2%的压价意味着沙皇政府将少收二十万镑现金。他急忙冲向二楼包厢请示,丝绸礼帽在拥挤中歪到一边。
漂亮的开局。陈慕低语,但真正的战场在...
阿姆斯特丹。罗斯柴尔德接上他的话,荷兰女王昨天突然增持了俄国石油债券。
怀表的分针指向10:15。陈慕从内袋取出第二份文件——日本横滨正金银行的汇票,面值栏却是空白。
听说伦敦交易所刚成立远东交易部?
老银行家的金丝眼镜闪过一道反光:殿下想玩多大?
足以让圣彼得堡的冬宫结冰。
正午的钟声响起时,金融城已经掀起惊涛骇浪。黑板上的俄国债券价格像雪崩般下跌,从92镑一路跌破85镑。交易员们红着眼互相推搡,汗水和雨水在地板上混合成泥浆。
巴黎回电!信差冲进包厢,法国财政部紧急调用两亿法郎救市!
陈慕啜饮着大吉岭红茶,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法国人入局了,这意味着他们与俄国的秘密军事贷款协议确实存在——历史上要到1894年才曝光的阴谋,如今提前四年被他揭穿。
现在。他放下茶杯,让《泰晤士报》的记者发现这个。
罗斯柴尔德从圣经夹层取出一页纸,上面详细记录了法国巴黎银行向俄国海军转账的路径。最致命的是末尾的备注:优先支付瑟堡造船厂的火控系统专利费。
英国海军不会发疯的。老银行家露出豺狼般的微笑,法国人居然帮俄国人改进瞄准德国港口的火炮!
下午一点整,交易所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刚冲进来的《金融时报》记者身上,他手中的号外标题触目惊心:《法国资本武装俄国舰队!伦敦市场恐慌性抛售俄债!》
俄国经纪人的手帕已经湿透,他疯狂地向巴黎打着手语报价。陈慕知道,此刻圣彼得堡的冬宫里,沙皇正在摔碎第五个茶杯。
圣彼得堡证券交易所的大理石柱廊下,维特财政大臣的公文包重重砸在栏杆上。
这是金融宣战!他对着德国驻俄商务参赞怒吼,一天之内俄国债券贬值23%,德国要负全责!
参赞从容地展开《圣彼得堡新闻报》,头版正是法国海军部长视察瑟堡造船厂的照片,背景里清晰可见标着俄文的火控设备。
大臣阁下,我们只是...分享了市场信息。
维特的脸由红转白。他比谁都清楚,这些照片坐实了法俄军事合作,彻底破坏了沙皇纯商业借贷的谎言。更糟的是,俄国现在急需新的资金来源填补法国贷款撤出后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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