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凯旋的喧嚣与膨胀的野心
胜利的狂欢,如同廉价香槟的气泡,在维也纳和柏林的上空喧嚣了整整几天。战报上的数字被精心雕琢,化作铅印的捷报,雪片般飞向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俘获敌军七万余人!”“缴获火炮三百余门,机枪无算!”“我军钢铁洪流向前推进四十公里,俄军战线已然崩溃!”报纸的头版头条用最大号的字体宣告着“比萨拉比亚的伟大突破”,将陆军元帅麦肯森塑造成力挽狂澜的战争英雄,将这场战役描绘成“终结东线漫长痛苦的开始”。咖啡馆里,人们暂时忘却了配给制的烦恼,举杯相庆;剧院里,指挥家临时加演了激昂的进行曲,仿佛胜利的钟声已然敲响。
在这片人为制造的乐观氛围中心,位于利希特费尔德的最高统帅部大本营,我也被这巨大的满足感所包裹。巨大的作战地图上,代表德奥联军的黑色箭头以前所未有的幅度深深刺入俄国的版图,那片广袤而略显神秘的“欧洲粮仓”似乎已唾手可得。我亲自草拟并签署了发给康拉德·冯·赫岑多夫——那位脾气暴躁却也不乏才干的奥匈总参谋长——的热情洋溢的贺电,盛赞奥匈军队在此次联合作战中表现出的“非凡勇气与坚韧”,并刻意强调了“帝国间牢不可破的同盟情谊”。
胜利的烈酒灼烧着我的思绪,让更宏大的战略蓝图在脑海中翻腾。向乌克兰肥沃的土地挺进?夺取那里的粮食和资源,进一步扼住沙俄的咽喉?或许,这场胜利足以震慑摇摆不定的罗马尼亚,迫使其彻底投入同盟国的怀抱,而不是像秃鹫一样在旁窥伺?甚至……一个更诱人的念头浮现:沙皇尼古拉二世,在遭受如此重创后,是否会终于低下他高傲的头颅,开始认真考虑媾和的可能性?东线战事的迅速解决,将能把百万德军精锐调往西线,从而一举打破凡尔登和索姆河的僵局,为德意志赢得最终的、体面的和平。我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仿佛已能触摸到胜利女神的裙裾。
二、 泥泞的审判
然而,前线传来的、未经修饰的真实报告,很快便开始像冰冷的酸液,一点点地腐蚀、剥落那层镀在胜利表面的耀眼黄金。
最先显现的,是大自然无可抗拒的报复。九月的尾巴,东欧平原的天气骤然变脸。连绵不绝的秋季暴雨如期而至,其猛烈程度却远超往年。仿佛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浑浊的雨水无休止地倾泻而下,目标直指已然千疮百孔的大地。比萨拉比亚地区,这片位于普鲁特河与德涅斯特河之间的土地,其基础设施本就极其简陋,道路多为土质。此刻,它们彻底化为一片无边无际的、粘稠的汪洋泽国。
前进的步伐,从迅猛的冲锋,变成了在泥浆中的绝望挣扎。沉重的榴弹炮、满载弹药的辎重车、以及依赖骡马的补给车队,成了这场“泥泞战争”的首批牺牲品。车轮和炮架深深地陷入及腰的泥潭,任凭骡马嘶鸣、士兵们如何奋力鞭打和推搡,也往往纹丝不动,最终只能被无奈地遗弃,成为锈蚀的战争墓碑。试图救援的牵引车也常常自身难保。原本被寄予厚望的汽车运输队,在这片天然的沼泽面前同样举步维艰,发动机轰鸣着,车轮空转,溅起漫天泥浆,却难以前行寸步。
最艰苦的是步兵。他们被迫离开任何象征道路的地方,在齐腰甚至齐胸深的冰冷泥水中艰难跋涉。每迈出一步,都需要耗尽全身力气与那粘稠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淤泥搏斗。靴子早已不知丢失在何处,裹脚布被泥水浸透、磨烂,双脚泡得发白、溃烂。寒冷、潮湿、饥饿和极度的疲劳日夜侵袭着他们。肺炎、战壕足、痢疾等疾病迅速蔓延,非战斗减员的速度开始赶上甚至超过战斗伤亡。士兵们的士气,如同他们湿透的军服一样,沉重地坠向深渊。一位前线团长在写给友人的私人信件中,用充满苦涩的笔触写道:“陛下,我们不是在追击溃败的敌人,我们简直是在这该死的泥浆海洋里进行一场永无止境的、绝望的游泳比赛。”
三、 困兽犹斗:俄军的韧性
与此同时,敌人也并未如乐观战报所描述的那样一溃千里。沙皇的军队,尽管指挥系统僵化、后勤补给糟糕,但其底层士兵的坚韧和忍耐力,却是在无数次失败中磨练出来的可怕品质。俄军最高统帅部从最初的震惊和混乱中逐渐恢复过来,显示出了惊人的(哪怕是绝望的)资源调动能力。他们疯狂地从北部战线、甚至从遥远的远东抽调部队,不顾一切地填向比萨拉比亚前线的缺口。这些部队中,充斥着大量未经充分训练、装备简陋的预备役人员和新兵,许多人甚至连军服都不齐全。
然而,正是这些被匆忙送上战场的“灰色牲口”,在经验丰富的军官和士官(尽管同样损失惨重)的驱使下,利用纵横交错的河流、溪流和天然沼泽地带,构建起一道道仓促却有效的阻击防线。他们发起一次又一次凶悍、甚至不计代价的反冲击。许多时候,这些反冲击近乎自杀——成群结队的俄军士兵,高喊着“乌拉!”,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迎着德奥联军猛烈的机枪火力和精准的炮兵射击,发起决死冲锋。血肉之躯在钢铁风暴中成片倒下,其场景惨烈至极,连久经沙场的德军老兵也感到震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重生之威廉二世请大家收藏:(m.zjsw.org)重生之威廉二世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