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16年的夏日阳光下,伏尔加河,这条被俄罗斯人尊称为“母亲河”的巨流,正以它千年不变的、近乎悲悯的雍容,缓缓流过南俄无垠的草原。它在那片广袤的、被太阳烤得发烫的土地上,冲刷出一个巨大的、生机勃勃的三角洲,最终注入那片更为古老而神秘的内陆海——里海。就在这河海交汇的咽喉之地,阿斯特拉罕,这颗镶嵌在帝国冠冕最南端的明珠,正沉浸在一片由贸易、渔获和多元文化交织而成的、看似坚不可摧的繁荣迷梦之中。
然而,若有先知能立于云端,便能看出这平静下的暗流。从伊斯坦布尔战争部那间悬挂着巨大作战地图的密室,到高加索群山背后悄然集结的军团,一股钢铁与火焰的洪流正在酝酿。这股洪流的目标,直指这座对即将到来的命运尚且懵懂的城市。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而阿斯特拉罕的警醒,将是一场与时间的残酷赛跑。
一、 沉睡的边陲重镇:和平表象下的脆弱防线
阿斯特拉罕在1916年夏末的景象,是一幅帝俄晚期边疆城市的典型浮世绘。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部活着的殖民与贸易史。
· 繁华的表象:
城市的核心,是那座始建于伊凡雷帝时代的白色克里姆林宫。在灼热的阳光下,其城墙的雉堞投下清晰的阴影,金色的东正教十字架在教堂穹顶上闪耀,无声地宣示着莫斯科公国自16世纪中叶征服阿斯特拉罕汗国以来,在此地确立的、长达三百余年的统治权威。然而,走出克里姆林宫的阴影,城市便展现出其作为欧亚十字路口的本色。狭窄曲折的街道上,弥漫着一种奇异的混合气味:里海咸鱼的腥气、中亚香料摊传来的孜然与胡椒的辛香、鞑靼人皮囊里的马奶酒酸味、卡尔梅克人帐篷传来的羊膻味,以及从巴库经里海运来的石油那刺鼻的硫磺气息——这是新时代工业文明渗入古老贸易路线的信号。
在伏尔加河繁忙的码头上,语言混杂程度堪比《圣经》中的巴别塔。穿着传统长衫的俄罗斯商人,用熟练的鞑靼语与来自布哈拉的穆斯林贩子讨价还价,交易着丝绸、棉花和干果;粗犷的哥萨克船夫吼着号子,将一袋袋小麦从平底驳船卸下;来自波斯的客商,头戴着深色的羔羊皮帽,仔细检查着来自北方的木材和皮毛;而一些来自更遥远国度的、行色匆匆的代理人,则可能代表着英国或德国的贸易公司,觊觎着这里的石油和粮食出口。傍晚时分,东正教堂沉郁的晚祷钟声,与清真寺尖塔上传来的、悠扬而略带哀伤的唤拜声,在空中交织、碰撞,然后共同消散在伏尔加河潮湿的晚风里。这种表面上的和谐共处,是阿斯特拉罕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也是沙俄当局引以为傲的“帝国秩序”的体现。
· 脆弱的城防工事:
然而,在这片繁华与喧嚣之下,城市的防御体系却如同一位身着缀满勋章、却已锈迹斑斑的旧铠甲的老兵,徒有其表,内里早已不堪一击。
城市的防御核心,依然顽固地围绕着那座16世纪的克里姆林宫。其厚重的砖石墙壁,足以抵挡当年鞑靼骑兵的弓箭和哥萨克叛军的土炮,但在20世纪由克虏伯或斯柯达兵工厂出产的重型榴弹炮面前,无异于一座巨大的、等待被摧毁的墓碑。城墙低矮处,甚至可以看到裂缝中顽强生长的灌木,部分面向内陆的城墙段落,因年久失修而坍塌,被市民们默认为城市景观的一部分,孩童在其间嬉戏,主妇们则将生活垃圾随意倾倒在一旁。
城外,沙俄工兵部队确实象征性地挖掘了一些之字形的堑壕,并拉设了带有倒刺的铁丝网。但这些防御工事的规划,明显是基于应对小规模边境冲突或内部骚乱的思维,缺乏应对一支现代化集团军立体进攻的纵深和韧性。堑壕深度不足,排水系统简陋,一场秋雨便能将其变为泥泞的沼泽。铁丝网障碍零零散散,未能形成连续且多层的致命地带。预设的炮兵阵地视野狭窄,且缺乏有效的伪装和防护。整个防御体系,更像是一场为了应付上级视察而进行的军事表演,而非为了真正的、你死我活的战争。
· 羸弱的驻军状况:
正如奥斯曼“星月之矛”计划的制定者们所精准洞察的那样,阿斯特拉罕的守军力量,在1916年夏季已虚弱到了危险的程度。
战争初期,这里的驻防部队——以勇猛着称的阿斯特拉罕哥萨克团及其配属的 Garrison 营——尚能保持满编和较高的战备水平。但随着东线战事如同一个巨大的、永不满足的血肉磨盘,持续消耗着俄国的青年和资源,阿斯特拉罕的军事价值在彼得格勒总参谋部的天平上急剧下降。一批又一批训练有素的老兵、富有经验的基层军官,乃至性能最好的机枪和火炮,被优先补充到面对德奥联军的西部战线和西南战线。到了1916年夏,留守阿斯特拉罕的,是一支由以下几部分拼凑而成的、士气低落的“杂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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