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海底,四周是粘稠的、令人窒息的虚无。唯有剧烈的痛楚,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一遍遍冲刷着残存的感知。经脉寸寸断裂的灼痛,丹田近乎枯竭的空虚,精神力透支带来的针扎般刺痛,还有那强行掠夺草木生机、燃烧生命本源所带来的、深入灵魂的虚弱与反噬……
陈寻感觉自己像是一块被撕裂后又随意丢弃的破布,在无尽的黑暗中随波逐流,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
就在这意识即将沉沦于永恒寂灭的边缘,一点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绿光,自那破碎的丹田最深处,悄然亮起。
那是…融合了蕴生木本源与古树心气息后,沉淀下来的那一丝生命本源!
这缕本源,在陈寻陷入绝对虚弱、意识濒临溃散的刹那,仿佛被触发了某种保护机制,开始缓慢而坚定地流转起来。它如同最温柔的溪流,抚过那些断裂、焦灼的经脉,所过之处,并未立刻修复,而是散发出一种奇异的、蕴含着“枯荣”真意的生机。
在这股生机的滋养下,那些破损的经脉并未强行接续,而是在旧有的“枯朽”之上,萌发出新的、更加柔韧宽阔的“生机”!如同老树发新枝,破而后立!
同时,外界似乎也有丝丝缕缕清凉温和的气息,正透过皮肤,渗入他的体内,与这缕内在的生命本源里应外合,加速着这一重塑的过程。
痛楚依旧存在,甚至因为这种“破而后立”的剧烈变化而更加清晰,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陈寻那涣散的意识,反而抓住了一丝锚点,开始缓缓凝聚。
他“看”到了自己体内正在发生的奇迹。看到了那缕生命本源如同最灵巧的织工,以他自身的精气神为线,以那外来的清凉气息为引,重新编织着他的道基。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仿佛万年。
陈寻的意识终于冲破了那层黑暗的束缚,猛地“惊醒”!
他依旧无法控制身体,无法睁眼,但他能清晰地内视自身。
丹田扩大了近倍,原本潺潺溪流般的真气,此刻已化作一片氤氲的气旋,虽然总量因重伤未复而并不多,但其精纯程度,远超炼气二层之时!真气之中,那抹代表着青木诀意的翠绿光华更加深邃,并且带上了一丝月华的清冷与古树的沧桑。
经脉被重塑,虽然依旧有些脆弱,但宽阔和柔韧性远超以往,如同新开辟的河道,只待真气的洪流将其彻底冲刷稳固。
炼气三层!而且并非普通的炼气三层,是根基重塑、潜力大增的炼气三层!
他心中明悟,自己因祸得福,在那场近乎自杀式的爆发中,凭借那一丝珍贵的生命本源和外力的帮助,硬生生踏破了瓶颈,完成了一次艰难的蜕变。
这时,外界的声音和感知,才开始断断续续地传入他重新凝聚的意识。
“…烧退了,脉搏也平稳了许多。这小子,命真硬。”是石猛粗犷而带着庆幸的声音。
“命硬?那是他造化大!”柳红烟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心有余悸,“你是没看见他当时的样子…七窍流血,浑身开裂,气息弱得都快没了!我还以为…幸好韩老大当机立断,带我们找到了这处地方。”
陈寻感觉到,自己似乎躺在一块平整冰冷的石头上,身上覆盖着某种柔软的衣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带着微光的苔藓清香味,正是这气味中蕴含的清凉气息,在不断滋养着他的身体。
“此处峡谷深处的这些‘月影苔’,蕴含的月华精气虽不及月华木,却更为温和,善于疗伤宁神。”韩立的声音有些虚弱,但依旧沉稳,“若非借此地利,他恐怕撑不过来。”
陈寻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是韩立他们救了他,并且找到了这处疗伤之地。
“韩老大,你的毒…”石猛关切地问。
“暂时压制住了。”韩立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幽魂殿的‘蚀魂散’非同小可,我已服下解毒丹,又借此地月华精气逼出大半,但仍有残毒盘踞经脉,需慢慢化解,短时间内…实力恐难恢复至巅峰。”
陈寻心中一沉。韩立因他而中毒,此恩深重。
“队长,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柳红烟问道,“金焱宗和幽魂殿的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此地虽隐蔽,但绝非久留之所。”
短暂的沉默后,韩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决断:“此地不宜久留。陈寻既然已无性命之忧,我们需尽快离开黑风山脉。金焕和幽魂殿的人吃了大亏,必定会调动更多人手搜寻我们。一旦被堵在山中,十死无生。”
“可是…陈寻他…”石猛有些犹豫。
“我…我可以了。”
一个嘶哑干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石猛和柳红烟吓了一跳,韩立的目光也瞬间锐利地投向声音来源。
只见陈寻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眼,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眼神却清澈而坚定。他挣扎着,用依旧有些颤抖的手臂,支撑着自己缓缓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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