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州府的暮春,风裹着新翻泥土的腥气,掠过苇泽关的城楼。
墙砖上还留着突厥铁骑的箭痕,墙根下枯草与碎石堆里,偶尔能捡到半片破碎的陶碗。
那是大小世家宅邸被烧后,唯一剩下的东西。
平阳公主来之前,突厥人踏破关隘,反贼趁机劫掠,这一带的世家要么举族迁往蒲州,要么在乱兵刀下殒命。
如今放眼望去,只剩断垣残壁陪着连片的荒地,风一吹,荒草晃得人眼晕。
秦怀谷站在关城南望的高地上,目光所及,尽是荒芜。
蒿草过膝,沟渠淤塞,战火留下的焦黑痕迹与无人打理的荒田交织,无声地诉说着这片土地承受的创伤。
更棘手的是人。
战乱之后,原有的乡绅秩序崩塌,大的世家或迁或亡,留下的是大量失去土地、颠沛流离的“流氓”。
他们蜷缩在临时搭建的窝棚里,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既是关城的不稳定因素,也是亟待解决的民生难题。
春耕在即,时不我待。
秦怀谷站在关墙上,望着这片饱经战火摧残的土地,眉头深锁。
经过连日来的实地考察与查阅典籍,他已对当地情况了如指掌。
如今留在这片土地上的,除了少数坚守故土的乡绅,更多的是无家可归的流民。
长史,这是各县报上来的户籍册。李仲文捧着厚厚一叠文书走来,脸上带着忧色,能耕种的土地不少,但壮劳力实在太少。
秦怀谷接过文书,目光扫过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沉吟片刻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传令下去,明日召集所有官吏,我有要事宣布。
次日清晨,总管府议事厅内座无虚席。
秦怀谷环视在场官员,缓缓展开一卷精心绘制的图纸。
诸位,春耕在即,本官思虑再三,特拟定《垦荒令》十条。
他的声音清朗有力,在厅内回荡,其一,凡无主荒地,准流民开垦,三年内免赋;其二,官府供给粮种、农具;其三......
一条条政令颁布下来,在场的官员们先是震惊,继而议论纷纷。
这些举措之大胆,前所未见。
更有老成持重的官员面露忧色:长史,此举虽好,只怕朝廷那边......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秦怀谷斩钉截铁,一切后果,由本官承担。
政令既出,整个苇泽关顿时忙碌起来。
秦怀谷亲自督导,在关内设立流民安置所,每日亲自巡视。
他不仅调度粮草,更亲自设计了一种新型的耕犁。
“不能再等了。”秦怀谷对身边几位留下的老农和低级官吏说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地是人开出来的,粮是人种出来的。我们必须抢在春汛之前,把种子埋进土里。”
改革,始于最基础的生产工具。
他并非简单地发号施令,而是亲自钻进了关城内汇聚了所有木匠、铁匠的工坊。
摊开用木炭在麻布上精心绘制的图样,他指着那与当下直辕长犁截然不同的结构:“诸位请看,此物我称之为‘曲辕犁’。”
他详细解释着关键:“将直辕改为曲辕,重心后移,降低受力点。
犁镵的角度需调整,犁评、犁建这些部件,用于调节耕深,确保入土能深达八寸以上。
如此改造,一牛一人便可操作,省却二牛三夫之力,且转弯灵便,尤适小块田地。”
老木匠李福摸着图样,眉头紧锁:“少将军,这弯辕……怕是吃不住力,容易折断。”
“李老顾虑的是。”秦怀谷早有准备,取过旁边准备好的木料,亲自演示。
“所以关键在榫卯结构,需用交趾榫与穿销双重加固,关键承力处包裹铁皮。我们先行试制十具,下田验证。”
第一批曲辕犁在质疑与期待中出炉。
秦怀谷亲自带着亲兵和工匠下到选定的田块。
当弯曲的犁辕在健牛牵引下,轻快地破开板结的土层,划出深而整齐的沟壑时,围观的老农们发出了惊叹。
效率的提升是肉眼可见的。
半个月内,依靠集中工匠和军队辅助,三百具改良后的曲辕犁被迅速生产出来,分发下去。
工具革新只是第一步。
如何动员和组织几乎一无所有的流民,才是真正的考验。
秦怀谷在关城南门设下粥棚,亲自坐镇登记造册。
他给出的条件简单而实际:
“每日劳作四个时辰,管两餐稠粥。至秋收,收成按‘官三民七’抽分。
此外,每开垦荒地达十亩者,可多分一亩作为永业田,登入户籍,三年内免赋。”
“永业田”三字一出,在流民中引起了巨大轰动。
这意味着他们有机会重新拥有自己的土地,重新成为“编户齐民”。希望,如同星火,在无数黯淡的眼眸中点燃。
登记处排起了长队,青壮年男子、甚至一些健壮的妇孺都踊跃报名。
秦怀谷将流民与关内原有少量农户混编为“垦殖营”,以军队模式进行管理,设伍长、什长、队正,负责具体劳作组织和秩序维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系统误我!说好的武侠呢?请大家收藏:(m.zjsw.org)系统误我!说好的武侠呢?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