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的手按在林青手腕上，声音压得极低：“看左边。”
林青立刻转头。林隙间浮着一团灰雾，缓缓移动，形状像人，却没有踩出脚印，也没有留下气味。他屏住呼吸，桃木剑握得更紧。
那团雾飘了几步，忽然散开，像是被风吹散的烟。可风根本没动。
“不是真身。”九叔松开手，从怀里取出铜盘，盘中黄符还在微微颤动。他吹了口气，符纸燃起幽蓝火焰。火光映在地上，地面干干净净，没有阴气渗透的痕迹。
林青盯着那片空地，心跳还没平复。“它想引我们进去？”
“不止。”九叔收起铜盘，“这是惑心术。妖物故意露个影子，等道士追上去，就落进埋伏。”
林青没说话。他想起上次对付邪教残余时，自己一头扎进祠堂，差点被钉尸扑倒。要不是九叔及时喊住他，命就没了。
现在这东西，比当初还聪明。
天边开始发白，林子里的动静也停了。两人退回破庙，靠着墙坐下。谁也没睡，眼睛一直盯着林口方向。
太阳升起来后，林青起身走到昨晚埋符的地方。石头还在，土也未动，但那张引灵符已经烧成了灰烬，边缘焦黑卷曲。
“是被触发的。”他说。
“但它没来。”九叔站在他身后，“符动，气不动。说明它用某种手段扰动了阵法，本体根本没靠近。”
林青低头看着灰烬。这妖不急着杀人，也不怕他们设防，反而玩起了花样。它在试探，在布局。
“今天再进林子。”九叔拍了拍他的肩，“白天阳气旺，它不敢太放肆。我们得把真踪找出来。”
两人没走原路。九叔绕到林子东侧，林青紧跟其后。草叶上的露水还没干，踩上去湿滑难行。他们一路低着头，仔细看每一寸土地。
“这里不对。”林青突然停下。
一片灌木丛看起来完好无损，枝叶整齐，可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像是腐肉混着泥土。他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布袋，倒出几根细香，在火折子上点燃。
净灵香冒起一缕白烟，刚飘到半空，突然向下弯折，直直钻进灌木底下。
“有邪气藏在里面。”林青说。
九叔走上前，用桃木剑轻轻拨开枝叶。泥土翻了起来，露出三个深深的爪印，每个都有巴掌大，三趾分明，间距很宽。
“这不是人能留下的。”九叔蹲下身，用手比了比，“脚掌离地至少两尺高，体型不小。”
林青顺着爪印往前看。草皮被压出一条清晰的痕迹，一直延伸到断崖边。那里有个隐蔽的小道，勉强能容一人通过，通向后山深处。
“它想让我们走这条路。”九叔冷笑一声，“偏不走。”
他们改走侧岭。山坡陡峭，岩石裸露，行走困难。林青几次差点滑倒，都被九叔伸手拉住。
爬到一处高岩时，九叔让他停下。
“你看那边。”他指向远处一个山坳。
那片地势低洼，周围树木稀疏，土地颜色发暗，像是被什么东西浸过。地上几乎没有草，只有零星几株枯树歪斜立着。
“血土。”九叔低声说，“养邪物的地方。这种地方，活物不长，死气不散。”
林青皱眉：“它在那里窝着？”
“可能。”九叔眯起眼，“也可能是个饵。专门等着不怕死的道士闯进去。”
林青握紧了剑。他知道师父说得对，可心里还是憋着一股劲。这几天刚教会阿强画符，以为能安稳一阵，结果镇外又出事。他不想再看到有人被拖进林子，再也回不来。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太慢？”九叔忽然问。
林青没回答。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九叔语气没变，“你觉得我们应该连夜搜山，把它揪出来。可除妖不是打架，是斗脑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九叔盯着他，“觉得我怕了？还是觉得你行了？”
林青低下头。他确实有点急。但他也知道，急没用。
“这玩意儿会装死，会布局，还会耍诈。”九叔收回目光，“越是这种妖，越不能跟着它的节奏走。咱们慢一点，稳一点，它迟早露破绽。”
林青点点头。
两人沿着岩脊往回走。快到破庙时，九叔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铜铃，递给林青。
“拿着。”
“这是？”
“定神铃。”九叔说，“走路的时候捏在手里。铃不响，心就不乱。要是它突然响了，说明附近有惑魂之气，立刻停下，别往前走。”
林青接过铃铛。铜壳冰凉，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他试着晃了一下，铃声清脆短促。
“记住，别让它控制你的脚步。”九叔走进破庙，在墙根下盘腿坐下，“我去盯前半夜。你先歇会儿，养足精神。”
林青没坐。他靠在门框上，眼睛一直盯着那片林子。阳光照在树梢上，光影斑驳，可林子深处始终灰蒙蒙的。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铃，又看了看地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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