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的脚刚踏进听雨楼的大门,胸口那块石头就猛地一烫。他没停下,跟着九叔往里走。楼梯上的木板还在响,刚才那个穿蓝布衣的老头已经不见了,连茶杯都收走了。
二楼的主厅亮着灯。人不少,但没人说话。灰衫侍者引他们走上侧廊,靠窗的位置空着两张椅子。九叔坐下前扫了一眼四周,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在数节奏。
林青坐在他旁边,手一直压在胸前。请柬和木盒叠在一起贴着心口,热度比路上低了些,可还是能感觉到一丝拉扯。他低头看袖口,黄符还在,没动过。
大厅中央的高台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抬头。陈玄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身墨色长袍,腰带上挂着玉扣。他没戴帽子,头发束得一丝不苟。走到台前站定,双手垂在两侧。
“诸位。”他的声音不高,却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三年一次的聚会,老规矩不变。异人界不靠争斗立身,靠的是守住底线。”
底下有人点头,也有几双眼睛盯着林青这边。一个穿黑褂子的男人端着茶杯,指尖微微发抖。另一个角落里,女人把扇子合上了,目光停在林青脸上没移开。
陈玄说完这句话,转头看向林青。眼神很稳,嘴角有一点笑意。林青立刻低头,假装整理袖口。可就在那一瞬间,体内的真气滑了一下,像踩空了台阶。
他知道不对劲。
这感觉和昨天一样——不是自己运功出错,是被人轻轻推了一把。他没敢抬头,只用余光去看陈玄的手。对方袖口有一道暗红纹路,一闪即逝,像是符纸烧过的痕迹。
九叔碰了下他的手腕。动作很小,但意思清楚:别乱动。
陈玄没再多说,抬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然后退到高台一侧。两个灰衫人搬来一张雕花椅,请他落座。整个过程没人鼓掌,也没人提问,就像这场开场本该如此。
林青靠在椅背上,呼吸放慢。他试着把注意力从胸口移开,去听周围人的谈话。
“新来的?”前面一个胖子回头问他。
“嗯。”林青答。
“拿的是金边请柬?”
“是。”
胖子哦了一声,不再多问。但他旁边的瘦子看了林青一眼,又低头写了点什么在纸上,折起来塞进袖子里。
林青没动。
他知道这些人不是随便看看。他们是来确认的——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拿到了那东西,确认他能不能活着坐在这里。
休息铃响的时候,人群开始走动。有人去上茶,有人换位置。林青站起来,对九叔说:“我去趟偏厅。”
九叔没拦他,只说了一句:“别走远。”
林青穿过走廊,拐进一条窄道。墙上挂了几幅画,都是些山河图景,看不出门道。尽头有个小院子,种着一棵歪脖子树,树下摆了张石桌。
他刚走到门口,听见身后有脚步声。
回头一看,陈玄正从另一条路走过来。手里没拿东西,长袍下摆扫过地面,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很准。
“林公子。”他在三步外停下,“这么快就想离开?”
“没有。”林青站着没动,“只是想透口气。”
陈玄笑了笑,“听雨楼不大,但也不是谁都能进来。你能站在这儿,说明你有资格。”
林青看着他,“所以您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陈玄眉毛动了一下,“这话不该你问我吗?是你拿着别人拿不到的东西。”
“那为什么有人在路上提醒我小心您?”
“哦?”陈玄脸上的笑没变,“谁说的?”
“一个老头,抽烟的,穿粗布褂子。”
“呵呵。”陈玄轻笑一声,“异人水深,有人怕你来,有人盼你来。我只是希望这场聚会多个人才,不至于越来越冷清。”
他说完往前走了一步。距离近了些,林青能闻到他身上有点檀香混着铁锈的味道。
“你师父教得好。”陈玄说,“知道藏锋,也知道什么时候该问问题。但你要记住——”他顿了顿,“不是所有答案都值得追问。有时候知道得太早,反而活不长。”
林青没退。
他盯着陈玄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杀意,也没有威胁,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平静。就像大人看孩子玩火柴,知道他会烧到手,却不急着阻止。
“我可以现在就走。”林青说。
“可以。”陈玄点头,“但你走了,外面那些人不会放过你。他们会以为你怕了,以为你心里有鬼。到时候,你不属于任何一方,就成了谁都想咬一口的肉。”
林青握紧了拳。
他知道对方说的是实话。从他接过请柬那一刻起,就没退路了。躲不行,逃也不行。要么查清楚这些人到底图什么,要么就被当成棋子用到底。
“我不怕麻烦。”他说。
“我知道。”陈玄笑了下,“不然也不会一个人站在这里跟我对峙。大多数人在这种时候,早就低头认错了。”
他转身要走,又停下,“中场结束前回来吧。接下来会有几场交流,我不想你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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