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站在岩洞外的空地上，风从山口吹过来，带着一股湿冷。他手里攥着那张名单，纸边已经被汗水浸软。赵刚蹲在旁边，正把三名俘虏的手重新绑紧，绳子勒进布条里，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那个咳嗽的男人被单独分开，坐在一块石头上，头低着，肩膀一耸一耸。林青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没抬头。
林青也不急，把名单摊开，用手指点着其中一行：“老九、二月、背六……这些代号你们每个月都换，但接头时间不变。每周五晚十点，码头货仓后门。对吧？”
男人喉咙动了一下。
赵刚站起身，走到旁边打开一个木箱，里面是几盒药品，盒子上有几行看不懂的字迹，还贴着洋行的标签。他翻出一节电池，拿在手里晃了晃：“这东西市面上买不到，只有租界的洋买办能弄来。”
林青看着眼前的人：“你们的药、电池、无线电零件，都是刘裕和送的？”
对方还是不说话。
林青把名单折好塞进怀里，站起身：“你不答也行。反正我们知道是谁管货，也知道谁负责放火造谣。现在缺的，只是中间这条线怎么连上的。”
他转身对赵刚说：“把他带到前边的屋子去，别关地窖，太冷。给杯热水，让他缓一缓。”
赵刚愣了下：“你还想让他舒服点？”
“人饿狠了会乱咬，病急了会胡说。”林青说，“但他要是觉得还有活路，反而可能多说几句。”
两人押着俘虏往山下走。临时据点是一间废弃的茶铺，门窗都钉死了，里面点了盏油灯。他们把人按在椅子上坐下，赵刚倒了半碗热水放在桌上。
林青坐在对面，解开外套扣子：“你们每月十五收一次货，刘裕和的人送到城南老槐树下，你们派两个人去接。货里除了补给，还有指令纸条，藏在药盒夹层。我说得对不对？”
男人咳了一声，端起水喝了一口。
“上个月开始，货量少了。”林青继续说，“原本每次两箱药品、一打电池，后来变成一箱半，电池只剩六节。说明上面断了供应，或者不想让你们太活跃。为什么？因为密室被搜的事暴露了。你们内部有人跑了，把消息带出去，上面立刻收紧了资源。”
男人放下碗，声音有点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林青笑了下：“你不用知道全部。你只知道拿货、传话、安排人手放火。可你知道货是谁经手的，也知道送信的人长什么样。你说出来，我们只抓主事的。你这种跑腿的，顶多关几个月。”
“主事的也不会救我。”男人低声说。
“所以他不是你上司。”林青立刻接话，“他是中间人。真正的命令来自别处。你说的‘楼上的人’，是不是每月底坐黑车来取报告？车没有牌子，司机不露脸。”
男人抬起头，眼神闪了一下。
林青知道猜中了。
“刘裕和只是中转。他不碰机密，只管送货。真正下命令的，是躲在后面的那个。你们写完的情报，统一交给刘裕和的人，再由他转到黑车上。对不对？”
男人没再否认。
他盯着桌上的碗，忽然说：“有一次下雨，箱子漏了水。我打开看，里面有本账册，写着‘瓶山项目进度’。我不懂什么意思，但交上去之后，第二天就有人来查谁碰过箱子。”
林青眼神一紧。
“瓶山？”
“听说是找什么东西。”男人咳嗽起来，“他们在挖一座古墓，说里头有能让死人站起来的东西。王特务提过一嘴，说洋人出钱，买办出力，咱们这些人，就是干活的。”
赵刚皱眉：“洋人掺和这事？”
“不止洋人。”男人喘了口气，“还有几个本地商人，穿长衫戴金丝眼镜，跟刘裕和一起开会。我没资格进去，只听见他们说什么‘老九门残余’‘张家图纸’，听着像讲古董。”
林青低头记了几笔。
这些词他听过。之前在指挥部看过档案，老九门是民国初年长沙一带的盗墓世家，后来分成九股势力，干过不少大事。张家图纸更是个悬案，传说能通向某个地下城。如果这些人打着复辟的旗号，勾结外敌，那就不是简单的破坏行动了。
“你们放火烧粮仓、炸桥、散播谣言，都是为了掩护他们挖东西？”
“一部分是。”男人说，“另一部分，是为了引开你们的注意力。只要城里乱起来，他们就能悄悄运设备进山。”
林青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
事情比预想的复杂。这不是一伙特务自己闹事，而是一个链条：底层执行破坏，买办提供物资，背后还有洋人和神秘组织操控全局。他们的目标不只是搅乱局势，而是冲着某种具体的东西去的。
“码头接头的时间快到了。”赵刚看了看怀表，“后天晚上十点。”
“我们可以设伏。”林青说，“但不能只抓接头的。要顺藤摸瓜，找到刘裕和的仓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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