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把电话放下，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外面风没停，走廊的灯还在闪，但这次他没抬头看。
刚才东南哨位的喊话已经结束，对方的声音断得干脆，像是知道没人会回应，说了几句就没了动静。
这不是骚扰，是试探。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的地图前，盯着西坡那片区域看了很久。陷阱触发点、撤退路线、遗留物品的位置都被标了出来。敌人走得很整齐，五个进，两个逃，伤员被拖走时地面几乎没有拖痕。这不像溃败，更像完成任务后的撤离。
他们要的不是突破，是我们的反应速度和布防结构。
现在他们知道了。
门被推开，陈玄走进来。
他脸上有道新伤，从眉骨划到颧骨，血已经干了。衣服上全是泥，肩头还沾着半片枯叶。
“刚回来。”他说，“路上不太平。”
林青没问细节，只递了杯水过去。
陈玄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完，把空杯放在桌上。
“我带回来的消息不简单。”他说，“军阀那边炸锅了。”
林青看着他。
“他们开会了。”陈玄抹了把脸，“就在昨夜，指挥部紧急召集，主战派直接拍桌子，说‘既然他们有防备，那就用炮轰开’。原来主张慢慢来的那批人压不住了，现在全听主战的。”
屋里安静了几秒。
林青转身回到地图前，拿起笔，在东岭高地和南线旧道之间画了一条横线。
“所以他们不试了。”他说，“改强攻。”
“对。”陈玄点头，“不会再有小队摸上来，也不会再踩陷阱。他们会集中人手，选一个点，硬砸。”
林青盯着地图，没说话。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之前的部署是防渗透、防侦查，节奏由我们掌控。但现在不一样了，敌人要正面撞过来，战斗节奏会被打乱，防线必须重新分配。
他拿起电台，拨通通讯组。
“切换C频道，启用三级加密。”他说，“通知所有哨位，取消轮休，全员进入战位。”
挂掉电台，他又拨另一个号码。
“让预备队集合，五分钟后到指挥所报到。”
陈玄站在一旁，看着他一条条下令。
“你信这个消息？”林青忽然问。
“信。”陈玄说，“传信的人是我埋进去的，他在会议厅外守了一夜，亲耳听见的。而且……”他顿了顿，“他们已经开始调骡车了，往北岭东坡运箱子，看大小，像是炮弹。”
林青眼神一沉。
如果真有炮，那这一仗就不只是拼人命了。
他走到桌前，翻开作战日志，在最新一页写下：“敌方放弃试探，转入全面进攻阶段。预计攻击时间——今夜至明晨。”
写完，他合上本子，抬头看向陈玄。
“你觉得他们会从哪打？”
陈玄走近几步，指着南线旧道。
“这里。”他说，“开阔，适合重火力推进，而且我们上次加强了东岭防守，他们可能觉得这是弱点。”
林青摇头。
“他们会选最不可能的地方。”他说，“我们加了防，他们就知道我们怕。越是这样，越不会来。”
陈玄皱眉。
“你是说……西坡？”
“西坡太窄，不适合大部队展开。”林青说，“但他们可以先炸开山体，制造塌方，逼我们调人去清理。等我们动了，真正的主力从东岭斜坡绕上来，直插指挥所。”
陈玄沉默几秒，点了点头。
“这招狠。”他说，“一边是假动作，一边是真杀招。”
林青拿起笔，在东岭斜坡位置画了个圈。
“把快反组调回来。”他说，“不用守西坡了，那里是饵。真正的战场在这。”
陈玄立刻去传令。
林青站在地图前，手指沿着东岭斜坡缓缓移动。这里的地形他看过无数遍，坡度缓，植被少，视野好，确实是最佳突袭路径。可正因为好走，反而容易被忽略。大家都以为敌人会挑难路偷袭，没人想到他们会选明路强攻。
他按下通话键。
“通知赵刚，让他带人回防东岭，别等命令了，现在就动。”
耳机里很快传来回复：“明白。”
赵刚的声音很稳，没有多问一句。
林青松开按键，深吸一口气。
第一波试探被挡下来了，但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
他走到窗边，拉开一条缝往外看。天还是黑的，风比之前小了些，远处的山影轮廓清晰起来。
这时，通信员推门进来。
“报告！”他说，“南线监听点刚刚截获一段对话，提到‘炮位已就位，等待信号’。”
林青回头。
“几点收到的？”
“三分钟前。”
陈玄也回来了，听到这话立刻走到地图前。
“他们要动手了。”他说，“不会等太久。”
林青点头。
他重新拿起电台，声音沉了下来。
“所有单位注意，一级战备状态正式生效。主阵地加固工事，预备队填补缺口，狙击组锁定东岭斜坡区域。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开火。”
命令下达后，屋里安静下来。
陈玄靠在桌边，喘了口气。
“你猜他们什么时候来？”
林青看着地图，手指停在东岭斜坡的中段。
“不会在夜里。”他说，“夜战对他们不利，重装备不好调度。他们会等天亮前最后一刻，趁着天色最暗的时候冲。”
“还有多久？”
“两个小时。”
陈玄点点头，没再说话。
林青走到门口，拉开门往外看了一眼。
几个战士正在搬运沙袋，往指挥所外墙堆。弹药箱也被打开，清点后分发到各岗位。整个营地已经动了起来，没有人喊口号，也没有人跑动，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安静而有序。
他关上门，回到桌前。
拿起笔，在作战图上最后标注了一处位置。
那是东岭斜坡与主道交汇的拐角，视野死角，最适合伏击。
他把笔放下，抬头对陈玄说：
“让他们把重机枪架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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