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杨家峪的老将,曾镇潼关十载,手中一口九耳八环刀,寒芒如电,锋饮千血。军中皆称他“金刀将”,百战不败,威震三秦。
然英雄垂暮,国运亦衰。末代僖宗昏庸无能,宠信宦官,纵容藩镇。那些藩镇节度使各拥兵权,劫掠潼关,民不聊生。杨会数次上疏劝谏,反遭猜忌。
他在潼关一战中拒绝与贼臣同伍,触怒权贵,被夺兵权、罢官回乡。
那一日,他立于关头,望长河滚滚,泪流满面。
他长叹道:“我杨会戎马半生,斩敌万计,今日却护不住一城黎民!若世间再无明君,此身永不复出!”
说罢,一刀插地,誓声如雷,惊彻关山。
归乡后,他洗尽铅华,隐居永宁山。日出而耕,日落而坐,唯一的喜悦,是膝下那幼小的儿子杨衮,字君爱。
这孩子生得眉目清秀,眼神却沉稳非常。五六岁时便举止有度,见父躬身,听训不语。
然而他天生血性,厌文喜武。每当村中孩童嬉戏打闹,他总要扮作主帅,指挥众人列阵,呼喝有声。那稚嫩的嗓音虽未变,却自带一股杀伐气。
杨会每次看见,都暗暗点头。
“此子,乃将门之胄。”
他常在心中念叨:“我杨家血脉,不能断于我手。若他长成,必教他以刀为骨、忠为魂。”
日月如梭,转眼杨衮已七岁。
这天,西山风静,暮霭初沉。杨会坐在院中石凳上,抚刀沉思。
他看着满院秋叶,忽觉岁月催人。心中那股沉寂多年的战意,在这一刻微微复燃。
他唤来杨衮,语气温和:“儿啊,你可愿习武?”
杨衮怔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
他早就心向刀枪,却因父亲未提,不敢开口。如今听到此言,小小年纪已抑不住激动,双手拍响:“爹!孩儿愿意!十八般兵刃,我样样都要学,会一样,就要练得最好!”
杨会望着他,眉角微扬,眼底浮出一抹久违的笑意。
“好个志气!但记住,十八般兵刃,练得多不如练得精。要做将,不可贪巧。为父昔日凭一口刀,立下多少功业。九耳八环刀在手,谁敢犯我大唐!此刀法,便传于你,你须铭记,它不是杀人的技艺,而是护国的兵魂。”
说罢,他缓缓拔刀。
刀光一闪,寒气逼人,连地上的枯叶都被刀风卷起。那九耳八环叮当作响,如龙吟凤啸,似在诉说往昔的荣耀。
杨衮望得出神。那一刻,他的血脉仿佛被刀光点燃,胸口有火在燃烧。
然而,在那火光深处,也藏着一丝不安与不屈。
他暗暗想道:
“爹的刀法固然天下无双,但我若一生只守着这口刀,岂非枉为杨家男儿?
真正的英雄,应自开门派、破旧立新!我必学出一门技艺,超越父亲,让杨家名震四海!”
从此,父子一同练刀。
杨会传招极严,动作一丝不苟。每一式刀势都要杨衮演练千遍,刀起如风,落如雷霆。
烈日下,父子二人影动如雕塑;月光下,院中叮当作响,刀光如水。
永宁山的风,总带着松脂与寒铁的味道。
院中修竹婆娑,秋叶铺地。后花园的练武场上,一少年赤脚立于木桩之间,手中刀刃闪着冷光。那少年正是杨衮。
他年纪虽小,练刀已数月,汗水早已湿透短衫,掌心茧裂,血迹隐约。此刻,午后的阳光斜照,他手中刀势渐散,气息粗重,额前的碎发被风拂动。
“天天练这几招,有什么意思?”他低声嘀咕,眼神中透着少年特有的倔气与不甘。
“要是能有更绝的武艺,我非学不可。”
这话极轻,却被一旁的老人听见。
那老人正倚竹扫帚于墙角,身穿灰布短褂,须髯半白,神情温和而静默。
他名叫王老好,在杨家做院公已有三年。
每日起得最早,睡得最迟,从不多言,仿佛院子的一部分。
但此刻,他的目光微微一闪,似被什么触动。
他放下扫帚,缓步走来。
“小少爷,”他的声音低沉而平和,带着几分岁月的沧桑,“你方才说的是什么话?”
杨衮见是他,心生不耐,挥手道:“去,去,你扫你的院子去,别多嘴。”
王老好不怒,反笑道:“小少爷,你若不练武,老夫自然不敢劝。但人这一生,能成大事的,都是能熬得住枯练之苦的。你为何中途而止?”
这话倒让杨衮愣住了。
他看了看四周,父亲不在,侍人也远。他一咬牙,低声道:“你别笑我。爹爹的刀法固然好,可我心里总觉不服。天下难道就没比他更绝的武艺吗?我想学一门能压过他的,让他也看看,我杨衮,不靠父荫,也能闯出名堂来!”
王老好静静听完,须下微动,眼底泛出笑意。
“好志气,好骨气。”他点头,“你这心气,倒像我年轻时。”
说着,他语气忽转低沉,“若天下再有明主,若我教你一门真枪法,将来辅君平乱,定能光耀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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