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传来的马蹄声愈发急促,像铁槌击地,震得窗纸微颤。李文玉慌慌跑上楼来,脸色发白,喘着气说:“客官,佘庄主到了!求您别再吃了,快走吧!”
杨衮抬头,神色平静,嘴角带着冷意:“来得正好。他吃他的,我吃我的,各不相干。”
“哎呀客爷,那可不成啊!他最忌生面人,一看你在这里,非要发火!您要是惹着他,我这条老命可就交代了!”
杨衮板起脸,语气不急不慢:“李掌柜,我饿得慌,不吃饱哪有力气赶路?你放心,我吃得快,吃完立刻走,不给你惹事。”
李文玉几乎要哭出来,连连摆手:“成成成!您吃,但求一件不准咳嗽,不准说话,不准掀帘子往外看,吃完了就从后门走!”
“好,就照你说的办。”杨衮笑了笑,举壶自饮。只是这次,他吃得更快了,头也不抬。
李文玉擦了擦汗,急急下楼迎人。杨衮却在他背影消失的瞬间,俯下身,掀起布帘一角,从缝隙往外望去。楼下人声喧哗。
“李掌柜,酒菜备好了吗?我们庄主爷来了!”
“备好了备好了,就请庄主上楼。”李文玉的声音发颤。
“请庄主爷上楼闪开!”
楼梯“登登登”作响,木板微微颤动。帘外光线被一阵红影掠过,一个身影已踏上楼来。
那人年纪不过二十余岁,身形精瘦,腰细臂窄,步伐轻捷。头上束着金丝巾,身披红绒开氅,腰佩双刀,剑鞘嵌玉。眉眼俊秀,却透出阴狠之气。那神情像笑非笑,似英非英,一股轻佻的邪意从眼底泛出。
他后面随行十数名打手,腰间横刀,脚步齐整。楼板被踏得微微发抖。
这人正是佘家镇主佘双喜。
杨衮透过帘缝冷冷一瞥,心想:“果然是个狐眉鼠眼的色鬼,也敢称镇主?若我这锏一出,只怕骨都得碎成粉。”
李文玉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满脸堆笑,弯腰躬身道:“庄主爷,酒宴早已备好,请上座。”
佘双喜“嗯”了一声,眼角一挑,那目光像刀刃一样冷。他大摇大摆走到正位坐下,几名打手列于两旁。
不多时,镇上那些被请来的头面人物也陆续上楼,胖的、瘦的、黑的、白的,一个个面带惶色。有人强笑作揖,有人连头都不敢抬。每一声“庄主问安”,都像是寒风里的一声颤抖。
李文玉环顾一圈,声音低沉:“庄主爷,请的客人都到齐了,可以开席了。”
佘双喜眯起眼,唇角一抿,轻声道:“开席。”
伙计们端上菜肴,大盘大碗,蒸气腾腾。肉香在厅内弥漫,混着酒气,令人胸口发闷。
李文玉强挤笑容,抱拳作揖,声音发涩:“各位父老,今日请来,不必多言,都为一桩事。李某祖上三代,仰赖庄主照应,如今出了这点小事,只求庄主高抬贵手。”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咬牙,跪倒在地,对众人连磕数头。
无人出声,空气凝固。
他起身,拿起酒壶,先替佘双喜满斟一杯,又挨桌奉酒,神色如履薄冰。
杨衮在帘后看得清清楚楚,拳头慢慢攥紧。李文玉那佝偻的身影、那强挤出的笑容,像被压弯的稻穗。佘双喜斜坐椅上,嘴角泛着冷笑,一边饮酒,一边不住向楼门张望。那目光,像一条毒蛇在吐信。
杨衮胸口的火一寸寸烧起来,牙关咬得作响。他心想:“好个衣冠禽兽,若你敢对那姑娘动手,老子便让你死无全尸。”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楼上只剩杯盘碰响与低低的喘息。佘双喜放下酒杯,脸色一沉,冷声喝道:“李文玉!你女儿还不出来敬酒!”
楼上烛影摇曳,空气沉闷得像要滴出水来。佘双喜拍桌催喝的声音在厅中回荡,李文玉心惊胆战,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是”。他起身时腿脚发软,几乎要跪下,硬撑着退到楼门,转身下楼。
他一路下到后院,心跳如鼓。推开女儿的房门,只见秀梅正伏在母亲怀里,哭得浑身发抖。那一声声低泣,像针扎在他心口上。李文玉“咳”了一声,嗓音沙哑:“秀梅啊,是祸不是福,是祸躲不过。哭又有何用?快把眼泪擦干,抹点粉,跟爹上楼去吧,人家已经催了。”
秀梅抬起头,眼角还挂着泪痕,脸色苍白。她什么都没说,只默默洗了把脸。水珠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她也不擦。伸手掀开床上的褥子,抽出一把剪刀,揣在怀里。那一刻,她的目光忽然变得坚硬,像一泓结冰的湖水。
“爹,”她低声道,“咱走吧。”
李文玉心中一震。女儿的声音听上去平静,可他知道,那平静背后,是决绝。
两人一前一后,走回酒楼。李文玉的妻子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双眼一片泪光,身子几乎支撑不住。
楼上的喧哗声越发嘈杂。刚一上楼,帘子一掀,场中立刻安静下来,筷子与酒盅齐声落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一道身影吸住。
乌云似的长发盘成龙髻,素面朝天,却自有一抹红晕晕染双颊;眉若春柳,眼似秋水,唇角轻抿,神情清冷。她一身淡色素衣,腰肢柔若弱柳,举止静若寒梅。那份清丽,不似凡尘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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