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之内,药香与檀烟混成一股沉郁的气息。
郭威躺在锦榻上,脸色灰白,神志昏乱,嘴里喃喃不清。
御医摇头叹息:“陛下惊气入心,又兼旧疾,恐非药石可愈。”
太监跪倒一片,连柴荣也神色焦急:“父王,您这是中了邪气啊!”
一听“邪气”二字,众人更慌,巫婆、法师、和尚、道士齐至。
殿中鼓角乱鸣,符纸飞扬,香烟缭绕,僧道念咒声此起彼伏。
郭威被架着磕头,焚香拜魂,放生超度。
一夜风声鹤唳,香火未断。
三日后,郭威的病愈重,言语紊乱,终卧床不起。
柴荣衣不解带,昼夜守在榻前。
夜深烛尽,郭威忽地睁开眼睛。
“柴皇后……皇儿……来。”
柴荣与柴一娘俯身听命。郭威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声音沙哑:“为君者,不可奢,不可淫……我死后,不许厚葬……”
柴荣一愣:“父王乃天子,岂可草率?”
郭威苦笑,目光昏黄:“皇儿不知。昔日我随军征伐,亲见前朝帝陵十八座,无一不被盗。那些帝王金玉成山,死后反招人掘墓挖骨。贪财者无忌,富葬者无安。寡人死后,只用布衣瓦棺,砖砌墓穴,勿设石兽宫人。立碑一块,写‘周天子平生好俭,遗命布衣瓦棺。’”
他说到此,喘息如丝,又勉力道:“陵前三十户百姓,免其徭役,护我之冢。如此,为父方可瞑目……”
柴荣泣不成声,俯身叩首。
郭威看着柴一娘,唇动未语,额上沁出一层凉汗,忽然颤抖一阵,头一偏,气绝。
殿中寂静,只有烛泪滴落。
周太祖郭威,在位四年,寿五十三岁。葬新郑,以瓦棺布衣而终,正合其遗命。
国丧未罢,新君登基。
柴荣继位,改元显德,封柴一娘为太后,符氏为皇后,王朴为太宰。
赵匡胤以功受封南宋王、殿前都检点,掌天下兵权;
郑子明封汝南王;张光远、罗延西分封庆平、庆逍两地。
王朴自请退位,另封王苞、王延龄为左丞相,赵普升相。
新朝初定,柴荣励精图治:免徭役、减赋税、修河渠、劝农桑,百姓安生,天下小康。
然而夜深人静时,柴荣仍常梦见父亲柴守礼
那一箭穿心之仇,未报。
高行周虽死,却未偿父血。
于是,他命潘仁美率兵前往高平关,缉拿高怀德。
几月之后,潘仁美回京覆命:“启禀陛下高家母子,早逃不知所踪。”
柴荣凝眸,冷声道:“只要他还在我周土之内,迟早能捉到!”
汴梁初春,寒意未消。皇城内外却早已暗流汹涌。三年前那场“高平借头”的血案,虽已淡去,但无论朝堂还是民间,提起“高行周”三字,仍让人心惊。
赵匡胤自回京后,将妹妹赵美容与高怀德的婚约禀报父母。赵弘殷、杜夫人听罢十分欣慰,命取出当年庚帖与信物白玉兰花,交予赵美容妥藏只等高怀德入京,成此佳缘。谁知一别三年,杳无音信。派人四出打探,无论边塞驿站、河东旧营,皆无高家母子的下落。杜夫人每日焚香祈愿,赵美容也夜夜凭窗而坐,手抚玉兰花,默默期盼。
岁月如梭,暑去寒来。转眼三年,北地又起风雷。
这一日,宫门传报:
“北汉王刘崇上表,言讨周雪耻,叔报侄仇,百日后兴兵伐国。”
朝堂震动。
显德三年,柴荣亲御金銮殿,召群臣入议。殿中灯影浮动,寒气透金砖。赵匡胤、郑子明、苗光义、王苞、赵普等依次列立。
柴荣手握战表,眉心深锁:“诸卿可有良策?”
郑子明拍案而起:“好办!他打咱,咱就打他呗!三年没开仗,正手痒得紧。”
他这性子直爽,说话不加掩饰。殿上几位老臣微皱眉,柴荣却忍笑摇头:“刘崇手下高人辈出,恐非易敌。”
“哎呀,陛下又替他吹呢!”郑子明扯着嗓子嚷,“刘崇能有多大能耐?他比得了高行周吗?那老匹夫当年在滑州,见着我二哥一招没还就抹脖子去了!再说孟金龙?一棍子拍回老家;董家五虎?见了我二哥全成了病猫。陛下!有我兄弟二人,还愁北汉不灭?”
满殿之人面面相觑。谁都知郑子明豪直,却也有几分胡吹。赵匡胤忍无可忍,眼神一冷:“三弟,不得妄言!”
“我哪妄言了?句句实情!”郑子明还要嚷,被赵匡胤重声喝止:“住口!”
“哎呀,你别瞪眼!不让说我就闭嘴。”郑子明撇嘴,满殿暗笑。
赵匡胤拱手进言:“陛下,北汉不同往昔。刘崇虽昏,却麾下名将无数。火山王杨衮,其勇更在高行周之上;杨家数子,皆骁勇绝伦;又有河东十二令公,个个征战沙场。我军虽整肃,却不可轻敌。”
这番话说得沉稳。殿上顿时安静。柴荣望着赵匡胤,心中暗叹这位赵都检,年少而沉重,真乃国之栋梁。
半晌,军师苗光义缓缓出列,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陛下若问老臣,有一策,可先发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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