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落水中,满身泥血,几乎已无力挣扎。他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天可怜我周室!若有人救朕,朕封他侯,赦他罪!”
林中的风停了。高怀德的心,忽然被什么刺痛。
那一刻,他脑海中浮现出兄长赵匡胤的面容那位仁厚、仗义的兄长,常说:“高家儿郎,宁折不屈。”柴荣虽恨他,却待百姓不薄,也待赵匡胤如兄如弟。高怀德暗暗握拳:
“若我今日因私仇见死不救,岂非误了社稷?若柴荣真死,天下大乱,百姓又要流离。若我弃义背兄,还算什么人?”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罢了,柴荣虽恨我,我不能恨他。”
高怀德一抖缰,马蹄翻腾,银甲映着烈光,他喝道:“谢主龙恩!”声震林谷,杀气破雾而出。
刘大奈听见马蹄声,心头一凛,回头一望,只见白马如电,尘烟直卷而来。他拔刀大喝:“什么人!”
高怀德的声音沉若铁:“不用问,我是高行周之子高怀德!”
刘大奈冷笑,眼中露出一丝轻蔑:“你爹死于柴荣姑父之手,你还替他卖命?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奴才!”
“休得多言!”高怀德喝道,双膀一抖,枪势直刺。
刘大奈狂吼一声,金背砍山刀迎风而起,刀光寒亮。两骑相交,刀枪碰撞,火星四溅。河边泥水飞扬,战马嘶鸣。高怀德枪法如龙,起落之间银芒闪烁;刘大奈刀势沉猛,每一刀都带着杀意。柴荣困在水中,死死抓着马鞍,看得清楚,听得明白。
他心中惊异交加那救他的人,竟是高怀德!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人明明“死罪定案”,怎会出现在此?喜的是天可怜我,不死于此。
他拼尽力气喊道:“高爱卿,莫放走刘大奈!此贼欺孤太甚!”
高怀德不答,专心搏战。两马盘旋,刀枪错闪,杀得尘沙翻卷。四五个回合过去,高怀德冷哼一声,枪势一转,忽地左手握枪,右手反抡银装锏,藏于枪底“叶里藏花”。
两马错镫而过的一瞬,他佯作虚晃,刘大奈举刀封枪,高怀德趁势反手一锏。只听“啪”的一声闷响,锏头正砸在刘大奈左肩。
那人闷哼一声,身子歪斜,刀脱手飞出。鲜血从嘴角喷出,洒在马脖上。马受惊狂奔,驮着他直钻进红瓷谷深处。血迹一路拖行,转瞬没入山林。
刘大奈再未回天井关,世间自此失踪。后来的故事,传说他女儿刘金定继父之勇,双锁山立牌招夫,寿州大战,那已是数年之后的事了。
此刻,高怀德催马欲追,却听河中柴荣呼喊:“高爱卿,勿追!快来救我!”
白沙河水淌过柴荣的铠甲,他身陷泥沙,动弹不得,声音里带着焦急与绝望。
高怀德勒马回望,眉头紧皱。救,还是不救?
他心中翻滚:“他赦我之言,是被逼出来的。若救他,他翻脸无情怎么办?我岂不是自投罗网?”
他看了看河中的柴荣,又望一眼远处淡去的血雾。忽然长叹一声,心头一硬,拨转马头,朝林中策去。
身后,柴荣声音嘶哑,几乎带着哭意:“高将军留步救朕!快救寡人啊!”
晨光渐亮,白沙河的水雾还未散尽。寒气从河面扑面而来,河滩泥泞,树影斜斜。高怀德勒住缰绳,望着泥水中那一身狼狈的帝王,沉声问:“我可是你的仇人呀?”
柴荣脸上满是血污,眼中却露出几分真诚:“爱卿,老一辈的事,不必再提。咱们这一代,无仇无恨,各说各论!”
高怀德眯起眼,声音冷硬:“你赦免我了?”
“赦了。”柴荣喘着气回答。
“赵元帅的罪你赦不赦?”
“赵元帅何罪?”
“赵元帅是我的妻兄。昔日在京,你命他杀我,他念旧情放了我。此举有欺君之罪,你赦他不赦?”
柴荣苦笑,摇头:“免了,免了!此事朕不再追究。”
高怀德冷声道:“出口为旨?”
柴荣点头,神情肃然:“朕一时昏昧,记恨将军。往日恩怨,一笔勾销。言归于好。爱卿若能救我,回京之后,必重重封赏。”
高怀德凝视着他,半晌不语,才低声道:“不记前仇就行。”
他心头的石头这才落地。
白沙河泥深水滑,战马不敢贸然下去。高怀德下马,抽出佩剑,砍倒几棵小树,拖到河边,一根一根垫在淤泥上,又搬来石块压稳。他踩了几脚,确定陷不下去,才抄起长枪,踏上树干,一步步探进冰冷的河水。
寒水没到膝盖,冰得刺骨。他稳住身形,把枪调转,枪尖冲里,枪缨递给柴荣:“主公,你抓住枪,一点一点往上爬!”
柴荣两手死死攥着枪纂,青筋暴起,浑身湿透。那一刻,他再无君主之姿,只是一个拼命求生的人。泥水溅上他的脸,汗与泪混成一色。
“再使点力!主公,加油!”高怀德咬紧牙,一点一点将他拽上岸。
等柴荣脚踏实地的那一刻,岸边那匹受惊的战马竟自己跃出河面,踉跄几步,扬头嘶鸣,似也在庆幸主子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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