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得透,连风声都像从地底吹出。
旗在高处缓缓摆动,布料摩擦铁环,发出低哑的声响。
火把的光映在甲片上,一闪即灭。士卒巡夜时不语,只偶尔咳一声,显得更静。
营帐内的灯光隔着布帘微微透出,在地上拖出一条细长的光带。
阵中无声,仿佛连空气都在等待。
李志平回到自己的牛皮帐,心中一团乱麻,几乎无法平静。案上的油灯跳动不休,光线映在他脸上,照出一半阴影,一半冷光。
“阵图就在那黄木匣里。”陆松那句冷傲的话在他脑中回荡,犹如铜锣震耳。
他抿紧嘴唇,胸口似有火焰在燃烧阵图是破阵救人的唯一钥匙,若不能得手,不仅高怀德、高怀亮兄弟难逃困死阵中,连妹妹秀英也必然命悬一线。
可那老阵主心思缜密,把阵图明晃晃地摆在桌上,实际上是以明守暗防;只要有人靠近,那双老眼就能看穿一切。
李志平在帐中来回踱步,脑中念头翻涌
硬夺不行,暗偷也难。除非让阵主自己把阵图交出来。
他忽然想起白日里那场酒宴刘崇赐婚,陆松当场推辞,而陆青莲……却未露反感。
“也许,”他心头一动,“她是突破口。”
但念头转到这里,他又摇头苦笑:
“我与她父兄为敌,终究立场不同。若她识破我的身份,岂不是自取灭亡?可若不试一试,秀英岂不必死无疑?”
他抬眼望着帐顶,火光映出他的面庞,坚毅而冷峻。
“我不能骗她,”他在心中默念,“若她真有一分真情,也许能帮我脱险。”
主意已定,李志平披上斗篷,取剑佩腰,走出帐外。夜风扑面而来,冷得刺骨。
他吩咐一名值夜士卒带路,低声道:“劳烦通报,副阵主求见陆小姐。”
营内依旧灯火通明,风卷起旌旗掠过屋檐的声响。
陆青莲的插花帐内,檀香缭绕,帷幕轻垂。她刚卸下盔甲,换上绣云轻衣,正坐在案前梳发。丫环小翠掀帘进来,笑嘻嘻道:
“小姐,给您报喜,姑老爷来了就在帐外!”
青莲手中梳子一顿,眼神闪动:“这么晚来,他想干什么?”
她心中微乱白日刚定亲,他夜里登门,是轻薄,还是另有缘由?她脸上浮起一层薄红,低声道:“告诉他,夜深多有不便,让他明日再来。”
小翠却咧嘴一笑:“哎呀小姐,这可是姑老爷,王爷亲封的亲事,有媒有证。人家来了,你要闭门不见,外人还以为你嫌弃呢!再说,他若真有事,误了可不好。”
青莲微微咬唇,犹豫片刻,终究叹了口气:“罢了,请他进来。”
小翠喜滋滋地跑出去,不多时,帘外传来脚步声。
李志平掀帘而入,寒气随之灌进帐中。他略作一礼,神情端肃:“陆小姐。”
青莲急忙起身,双手微拢,脸上一阵红晕:“不知将军深夜来访,有失远迎。”
“岂敢。”李志平拱手还礼。两人相对而坐,帐中只余火光轻晃,气氛微妙而紧张。
青莲低头抿茶,不敢抬眼。她偷瞄一眼,只见他剑眉紧锁,似有千斤心事压胸。终于,她轻声问道:“将军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李志平看着她,神情复杂。沉默片刻,他忽然问:“白日里,刘王赐婚之事,陆小姐听得真切么?”
青莲心头一紧,低声道:“自然听得清楚。”
“那陆小姐,可愿此亲?”
青莲被问得一愣。她明白他的意思,却一时语塞。一个女子,怎能当面说出“愿”或“不愿”两字?
她垂下眼帘,掩住心口微颤:“王爷口出为旨,民女怎敢违抗?”
李志平摇头一叹,神色真挚:“那不行。婚姻大事,若非两情相愿,岂能长久?强扭的瓜不甜。”
青莲心中一震,脸上又羞又恼:
“这男人怎如此直白?我一个姑娘家,当面怎好表明心意?”
她抬眼反问:“那将军呢?可曾中意此门亲事?”
李志平淡淡一笑:“若论小姐才貌,确实是人间无双,志平求之不得。”
这话一出,青莲心口“怦”地一跳,眼神里浮出一丝惊喜,正要答话,却听李志平语锋一转:“只是……我与陆家,并不相配。”
夜色深沉,风卷残烛。帐中香烟缭绕,火光摇曳,照在李志平与陆青莲的脸上,一明一暗。空气中弥漫着压抑与不安,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李志平沉着脸,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刃。
“我来路不明,根基浅薄,背后还有不能言说的隐情……陆小姐,你不会因此后悔?”
他这话虽轻,却似一石投水,在青莲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她微微抬眸,望着眼前的男人目光坚定,神色冷峻,却掩不住眉宇间那一抹沉痛与倔强。
他与那些在军中逢迎取巧、油腔滑调的男子不同。他身上带着一种清冷的孤傲与隐忍的悲意,让人不觉生出几分敬重。
青莲心底微颤,缓缓道:“将军多虑了。我乃山中草莽之女,蒙刘王垂怜,方能有今日。女子身在乱世,原本身不由己。能遇到志平将军这样的男子,已是我命中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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