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早朝,晨鼓一响,百官齐集。金阙之上,白玉铺地,霞光映壁,丹墀之下文武列班。金钟玉鼓齐鸣,皇帝升殿。赵匡胤身披龙袍,目光如电,步履稳重,气象威然。文武齐呼“吾皇万岁,万万岁”,声音震彻殿顶,气势如潮。
正议国政,殿头官上奏:“启奏陛下午门外有一男一女求见。男自称山西太原人,姓韩名龙;女为其妹,名韩素梅。言与陛下有亲,今护妹入京求见,不知龙意如何?”
话音未落,殿上寂然无声。赵匡胤的手指微颤,心头猛地一震,仿佛有一道闪电划破往日的阴影。那名字,如利箭般扎入心底。韩素梅。熟悉又久远,像尘封已久的梦忽然被惊醒。
他怔怔地站着,脸色一瞬间苍白,又浮起微红。殿上文武面面相觑,连呼吸都放轻了。殿头官抬头偷望,只见皇帝的目光空洞,神情恍惚。那一刻,金殿的寂静让人窒息。
赵匡胤喉头发紧,半晌才缓缓闭上眼。心乱如麻,不知是喜是惧。那段不堪的往事,如潮水一般倒卷而来那是他年轻时犯下的轻狂。
那时他尚未得志,父亲赵弘殷在后汉任殿前都指挥,家境殷实。他十余岁便娶妻贺氏,生下一子德昭。虽为人夫为父,却依旧放荡不羁。每日与好友张光远、罗延西饮酒游乐,骑马斗鸡,谈笑无忌。
一日酒后,三人游至城隍庙。庙中香火正盛,信众跪拜如云。赵匡胤醉眼迷蒙,凝视那庄严的泥像,忽而冷笑:“若真有神,天下何至战乱?若神灵有灵,敢否现身?”
张光远哈哈大笑,顺手将一尊神像拖至门外。赵匡胤翻身上马,手中马鞭一抖,猛力抽下:“看我打的,是假神,不是真鬼!”一鞭落下,泥像粉碎。
人群惊呼,有老者怒斥:“赵家的郎君,好生无礼!”三人哈哈大笑,扬长而去。谁料此事被五城兵马司捕风捉影,上奏朝廷。那官素与赵弘殷不睦,逮此良机参奏:“赵弘殷纵子亵神,扰乱人心,应重治其罪!”
后汉隐帝震怒,旨下当朝:赵弘殷削一年俸银,责令修庙赎罪;赵匡胤充军发配太原,服徭三年。
赵匡胤砸坏神像,确有不当之处,受罚本是理所当然。只是朝廷下的判决过于严苛充军三年,发配太原,未免重了几分。赵匡胤虽年轻气盛,却也明理,越想越憋屈。临出京时,他策马立在汴梁东门,望着那片熟悉的瓦檐与远山,怒气冲天。风卷起尘沙,他一声长叹,忽又厉声骂道:“荒唐朝廷,不辨是非!区区一尊泥像,也配关我三年!若有一日我赵匡胤重归京阙,定要让这天下换个模样!”说罢,拨马扬鞭,血气如火。那声怒骂,惊得守门兵士尽皆避让。
太原道上风雪漫漫。赵匡胤裹着粗布囚衣,脚上铁镣叮当作响。一路风尘,少年意气被削去半分,却添了几分深沉。寒夜露宿,他常抬头望天,默念父母妻儿,不知汴梁可安。
到了太原,迎接他的命运并不全是冷铁。太原府知府窦义,乃其父赵弘殷的旧交,同为殿中宿臣。窦义见了赵匡胤,先叹后笑,道:“阿胤啊,你爹在京也算尽忠,你却这般任性。惩一时可,废一生不可。”他暗叹判决太重,便以旧情关照。表面上赵匡胤仍是苦役囚犯,实则住在官府驿馆,饮食从优,只是不得离城。
两年光阴,太原的风雪一冬连一冬。赵匡胤清晨练武,夜里读书,性情日渐沉稳。窦义常来探看,笑道:“阿胤,莫要怨命。世事如棋,一子错,可再弈。”赵匡胤点头,心中渐生静气。然而两年将满,他又开始心乱。思父母、思妻子,思那遥远的汴梁旧宅。他整夜难眠,梦里常见妻贺氏抱着儿子德昭,在门口张望。
一日清晨,他叩见窦义,道:“恩公,我两年已满,家中年久未归,心急如焚,愿暂回京省亲,再复来太原。”窦义叹道:“三年徭役未满,倘若回京,朝廷若知,岂不是害我?你若闯祸,谁保得你?”见赵匡胤神情落寞,便改口劝慰:“你心烦,不如出城散散心,我派两名家人随你走走,莫惹事便好。”
于是赵匡胤换了便衣,随二人入市。太原城的街巷正繁,北风里飘着酒香与马蹄声。两名家人前领,走到一处红门绿窗的巷口,灯笼高挂,檐下笙歌隐约。赵匡胤眉头一皱,道:“这是何处?怎引我来这等地方?”
两人笑道:“赵少爷,您练武修文固然正事,但人活一世,也要会品风月。今日所到之处,非俗馆也,是太原第一勾栏韩家院。其主妓韩素梅,貌若天仙,琴音一绝,见过的文人墨客无不倾倒。她识礼通文,绝非凡色。您见一面,听段曲子,也算散心,不辱身分。”
赵匡胤冷哼:“我是武人,怎入烟花地?”那两人相视一笑,其中一人低声道:“当年吕洞宾戏牡丹,贤者尚不拘礼,何况一曲小乐?况且这韩姑娘,虽身居青楼,却有才有节,您见了自明。”
赵匡胤心中挣扎,终被劝动,随二人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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