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的眼中闪过怒火,声音一寸一寸地挤出牙缝:“好!国家有你不多,无你不少!从今日起,贬为庶人,永不听用!”
此言一出,殿中一阵死寂。韩龙低头偷笑,张光远目眦欲裂。
苗光义依旧镇定,从容站起,拱手长揖:“谢万岁开恩。”他摘下乌纱帽,郑重放在龙书案上,那一声轻响,如石落深井。随即转身下台,步履从容,目光扫过满朝文武,似有悲意,又似释然。
“列位年兄年弟,世事如棋,命数难料。贫道无福再伴诸公左右。保重保重。”
他忽仰天一笑,笑声回荡殿梁之上,似嘲似叹,似有千言万语尽化狂笑。转身,袖袍翻卷,踏出金殿。
风从殿门灌入,卷起地上折落的奏章。
张光远按捺不住,红着眼冲上一步:“万岁!苗先生功高盖世,辅国定策,岂能如此轻贬?此举寒天下心!”
赵匡胤猛拍案几乎震碎玉案:“闭嘴!是你当皇帝,还是朕?你们若以为朕不配此位,大可以脱袍让位!”
殿上顿时一片惊惶。张光远脸色煞白,连忙叩头不敢再言。
高怀德沉着脸上前一步,拱手低声,却字字如锋:“万岁,汝南王郑子明与您同生共死、患难相扶。天下皆知你二人义重金石。可如今,三王尸首未寒,您竟……”
赵匡胤猛地打断:“住口!御妹丈,你休得血口喷人!孤怎会害三弟?”
“那他为何死?韩龙说,您亲口下旨。”
“我没传旨!”赵匡胤声音发颤,额上冷汗直冒。
“那郑子明为何横尸分宫楼外?”高怀德咬牙逼问,“请圣上明断!”
赵匡胤脸色苍白,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让我想一想。”
“有什么可想的?”高怀德的怒火终于压不住,“昨夜郑王如何进宫?谁陪饮?你该一五一十说清!”
赵匡胤深吸一口气,声音微颤:“昨夜……是朕请三弟入宫,为了和韩龙和解。陪酒的是……桃花妃。”
“郑子明骂你了没有?”
“骂了。但朕没理他……趴在案前睡着了。后来的事……我全不知道。”
殿中寂静。每一个字都像冰落玉石,冷得刺骨。
高怀德拱手一揖,声音沉如铁:“请圣上即刻传旨,召韩素梅上殿问话!今日若不明真相,群臣誓不退朝!”
“好!”赵匡胤一拍案,“召韩素梅上殿!”
不多时,凤辇声渐近,珠帘微动。韩素梅身着淡粉宫衣,步履轻盈而来。她面色恭谨,低眉顺目,却掩不住唇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小妃叩见陛下。”
赵匡胤目光冷如刀锋,沉声道:“孤问你,昨夜郑子明何以死于宫中?你若有一字虚假,当场斩首!”
韩素梅抬头,神色柔顺,语气却带着几分巧笑:“万岁何出此言?昨夜的事,不都是您亲自吩咐的么?”
“放肆!孤何曾下此命!”
“万岁,昨夜您设宴桃花宫,为三王与我兄长解怨。可三王不识抬举,当席辱圣。您震怒之下,说‘此等欺君之徒,当斩!’我兄听罢,应声‘遵旨’,遂执法行刑。妾身事后唤醒您,您还问过:‘郑子明呢?’妾答‘奉旨已诛’,您点头……此事难道您忘了吗?”
赵匡胤一怔,脑海中如被雷霆击中。昨夜的烛光、酒气、怒言、歌舞,全都一幕幕浮现。他记得那句“要是别人,一定杀之”,记得殿外模糊的一声“遵旨”,记得自己问是谁应声,却无人回答。
他脸色煞白,低声喃喃:“对,我确说过‘要是别人,一定杀之’。可我说的,是别人,不是我御弟啊……”
韩素梅盈盈拜下,泪光一闪而逝:“妾身怎敢妄加?圣上之言,群臣皆闻,岂能更改?小妾只是守命行事,不敢违圣。”
殿内死寂。
赵匡胤双手微颤,额上青筋暴起。那一瞬,他忽然明白了这场酒,这场“误会”,不过是桃花宫早布的局。
他的胸口一阵绞痛,心里同时涌上愧意与怒火。
他一拳砸在龙案上,声音如雷霆:“我说的是‘若是别人’!不是我御弟!不是郑子明!”
“万岁,”她轻抚衣袖,抬头直视赵匡胤,“您昨夜酒意上头,言语混乱。我们只听得‘一定杀之’,可没听见‘别人’二字。”
赵匡胤额上青筋暴起,猛地拍案,怒声喝道:“胡说!是你存心狡辩!孤清清楚楚说了‘若是别人’!”
韩素梅眼中闪过一丝惶色,却又倔强地挺起腰身,声音柔中带刚:“万岁,妾身怎敢欺瞒圣听?此事若非亲耳所闻,谁敢妄言?况且我兄妹乍入朝堂,地位卑微,借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圣旨。是您当时一时气恼,口出‘杀之’二字,如今反将罪责推在我们头上,妾身……妾身委实担当不起!”
她说着,泪意在眼眶打转,却分不清是害怕还是伪装。
赵匡胤面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他心中清楚昨夜确有醉语,但绝非杀令。他痛恨自己沉湎酒色,也恨这女子的心思深沉。可当着百官之面,他若继续争辩,便是承认自己昏庸失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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