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数日,赵匡胤即将抵达朱叉关,仍无下手机会。李重进坐在营帐之内,额头冷汗密布:若是拖到他驻扎城下,那一切筹谋便成了空谈!
午夜,他披衣起身,在地图前踱步良久,忽然,眼神一凝,指尖点住一处山口,冷笑:“此地山道险峻,林木茂密,正好设伏!”
次日清晨,他下令二百人改装孝服,抬出一口白楸木棺,扮作出殡队伍,分批埋伏于山口两侧。每人藏弓伏箭,箭上毒药,专取赵匡胤要害。若能射中,哪怕只一箭,也算功成身退;即便战死,也死得其所。
傍晚,天色微黯,暮霭笼山。
恰在此时,赵匡胤一时兴起,未带军师元帅,仅率几名亲兵出营踏查地形。他身披黑袍,腰悬宝剑,神情从容,骏马在山道间缓缓前行,不知危险已近在咫尺。
李重进的探子眼尖,远远看见赵匡胤身影,当即施展密语传令,信使如鬼魅般一个传一个。转眼间,那支出殡队伍已拖着棺材拦在山路中间。
白楸木棺在暮色下泛出幽幽冷光,李重进藏在“孝子”队伍中,冷冷望着骑马而来的皇帝。他特意选了这副棺材,不仅为障路,更是想激怒赵匡胤:人在暴怒之时容易失控,出招迟缓,破绽百出。
赵匡胤勒马止步,皱眉看着眼前的场面。
“前方何人?为何拦路?”
没人应答。棺木前的几个孝服者低头痛哭,气氛凝重。
忽然,李重进悄然走出,双手奉上一物——金链垂坠、佛手香囊。
赵匡胤目光扫过这件熟悉物品,心神微震。这香囊他再熟悉不过,正是昔日好友柴荣随身之物——那年,柴荣把它转赠给他,说是王妃亲手所绣,带着可以避邪、提神、解毒。
夜幕低垂,寒风猎猎,旌旗在风中作响。北风掠过战马鬃毛,吹起漫天尘土。赵匡胤目光凝重地望着那枚佛手香囊,指尖轻抚着已经微微泛旧的丝绣纹路,仿佛触及了一段尘封的过往。
那是他年与柴荣并肩习武的日子。彼时柴王妃亲手绣制香囊,一对佛手,一对梅花,分赠柴荣与李重进。柴荣执意将那佛手香囊赠给赵匡胤,说是兄弟情深,便是姑母的心意也应当共享。赵匡胤百般推辞,却终究拗不过柴荣的热情,收下此物。
那之后不久,柴王妃便香消玉殒。那枚香囊,从此成了他心底一块不可触碰的柔软。今日在阵前瞥见,才知眼前这持枪而立的怒将,竟是柴荣的表兄,李重进。
赵匡胤心头翻涌,喉咙发涩:“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表兄,匡胤有礼了。”
可李重进双目圆睁,怒火中烧,一声怒喝:“呸!赵匡胤你和谁称兄道弟?你做得出那等伤天害理的事,也配与我论亲?我嫌你丢人,替你害臊!”
此言如雷霆炸响,帐外随侍的张光远、罗延西立刻怒不可遏,拔刀跨马而出:“住口!不许你辱骂我家主公,再敢胡言乱语,休怪我们刀下无情!”
李重进冷笑:“你们又是哪两个跳梁小丑?”
“庆平王张光远!”
“庆逍王罗延西!”
“哈——你们也有脸自报家门?你们吃的是大周的俸禄,穿的是大周的官袍,如今却与赵匡胤这篡位贼王一鼻孔出气,连姓氏都丢了!你们是人吗?”
“混账!找死!”两人怒喝,驱马欲冲,兵刃在手,寒光闪闪。
赵匡胤一马当先拦住他们:“住手!二位贤弟,切不可动怒。让他把话说完。”
罗延西收缰冷笑:“他若再敢骂人,我先割了他的舌头!”
赵匡胤淡声道:“他是柴王兄的表哥,李重进,看在柴王兄的份上,容他一诉心声。”
李重进怒不可遏,指着赵匡胤破口大骂:“赵匡胤!你狼心狗肺、背恩弃义!我舅父郭威待你如亲子,我表弟柴荣把你兄弟抬进中枢,让你封侯拜相,官高爵显。你靠着郭柴两家,才能飞黄腾达,封妻荫子。本该忠心护主,报答恩情,哪怕死也该为大周而死!可你做了什么?柴荣尸骨未寒,你就动了篡位的心思!废幼主、逼寡母、夺国柄、登帝位,问问你自己,你的良心不痛吗?郭威在天之灵怎肯放你?柴荣泉下知晓,又怎能安息?”
他一边说,一边扯下身上黑色孝袍,露出贴身战甲,语气铿锵如铁:“今日我身披孝服,是替大周哀悼,是叫将士不忘旧主恩德,是誓死报国而来!我李重进誓斩篡位贼赵匡胤,为大周雪耻,为柴荣报仇!”
话音未落,他怒吼一声,抬手摘枪,催动战马,双手翻滚,一杆虎头长枪如蛟龙出渊,直奔赵匡胤刺来。
赵匡胤陡然一侧,踅马闪身,惊险避过,怒斥道:“且慢动手!李兄,你说的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不容我分辩就拔枪行刺,未免太过霸道!我有话要说,说完再战不迟!”
李重进勒马冷笑:“好,我叫你多活片刻。你说——说完就送你上路!”
赵匡胤端坐马背,语声如铁:“李重进,你说我不忠,我问心无愧。郭老王爷、柴王兄待我不薄,匡胤饮水思源,从不敢忘。但我为大周征战十年,身先士卒,九死一生,南征北讨、斩将夺旗、荡平群寇,是我兄弟换来的万里江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杨府群英记请大家收藏:(m.zjsw.org)杨府群英记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