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我确实怨他,曾立誓要报那一锏之仇。”他缓缓抬眼,望着窗外浓黑的夜色,语气渐转苍凉,“可这些年人事沧桑,世道多变,我看明白了。高怀德是英雄,是人物,忠孝仁义,样样俱全。他为国为民,浴血疆场,辅明君定天下。那赵匡胤为帝之后,减赋税,免徭役,天下大赦,百姓安生。此等功业,我刘大奈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说到此处,眼角微微湿润,语气中带着一丝悔意。
“最近南唐又造反,无故犯境。高怀德保宋主御驾亲征,在寿州被困多年,留下君保这点血脉。人死志犹在,忠魂尚守疆。如今我也是宋朝子民,当年错保刘王,追悔莫及。盼你们走正路,投明主,为国效力。故此,当初那场仇怨,我早已看开。冤仇宜解不宜结你还捉他作甚?你还不向高公子请罪,等什么?”
刘虎身形一震,缓缓起身,心头那股怒火在父亲的言语中彻底熄灭。他抿紧嘴唇,刚要下拜,却被高君保一把扶住。
“少寨主千万不可如此,”高君保声音清朗,眼神中满是敬意,“老前辈大仁大义,不计私怨,以国为重,君保受教终身难忘。昔日我父伤及老前辈,今日我以子代父,赔礼谢罪!”
话音未落,他已撩衣跪地,额头重重叩下三次。
刘大奈心头一酸,连忙将他搀起,叹息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三叩,算是两家宿怨尽消。”
刘虎看在眼中,脸上热意一阵阵涌上。他深吸口气,拱手道:“高公子,是我鼠肚鸡肠,怨气未消,请恕罪。”
“少寨主,言重了。”高君保微笑,“误会已解,何必再提。”
刘大奈见二人相和,心中大喜,拍手笑道:“好!恩怨一朝了结,不伤和气。这才是英雄之举。”他一挥手,唤人献上茶盏。屋中气氛渐转温和,火光映在几人脸上,少了寒意,多了几分暖。
茶罢搁盏,刘大奈吩咐:“传话灶房,备酒设宴。今日之喜,不可怠慢贵客。”
屋外夜风低吟,竹影婆娑。窗下的刘金定早已听得心潮翻腾,暗自欢喜。她心想:父亲真乃明理之人,能放下旧怨,以理服人,化干戈为玉帛,力挽狂澜,保住了高公子的性命。看来这门亲事,未必无望。她暗暗埋怨哥哥你倒好!父亲都替你铺好了路,还不趁机开口?
她轻轻咳嗽一声,这是兄妹间约定的暗号“咳嗽”代表赞同。声音一出,刘虎心头便是一动,心想:这丫头坐不住了,怕是急了。
丫鬟春兰在一旁拉住刘金定,小声劝道:“小姐,终身大事,可不能操之过急,听他们说完再定。”
“在窗外偷听,传出去像什么?”金定皱眉。
“小姐是女中豪杰,怕他作甚?敢立招夫牌,就该敢偷看未来女婿。”春兰笑嘻嘻地说。
“死丫头!”金定嗔道,终究没走,依在窗下,心头乱作一团。
屋内,刘虎听见那一声咳嗽,嘴角一弯,暗笑不已。姑娘大了,心也急了。让我提亲,倒也不是难事,只是父亲还未开口,该怎么启呢?他心念一转,起身道:“爹爹,请告便,孩儿有话想说。”
“高公子不是外人,有话直说。”
“这……不便。高公子初次登门,总得避嫌。”
刘大奈看他神色异样,心下明白,笑着起身:“好,高公子,老夫暂且回避一阵。”
他走到屋外,刘虎跟上,在耳边低声几句。最后那句尤为清晰:“爹,妹妹相中了高少爷,您看这门亲事,可成不可成?孩儿不管了,您看着办吧。”
刘大奈一怔,须髯微动,心中暗想:原来如此。转念又笑道:“好,我自有主张。你快去催灶房,上菜快些,要丰盛。高公子是贵客,我要好生陪他喝几杯。”
“是!”刘虎转身去了。
时辰不大,酒宴齐备。铜灯映照,碗盏如玉,香气弥漫。虽无宫廷珍馐,却也山珍海味,风味独绝。刘大奈亲手斟满酒,笑道:“高少爷远来受苦,小女无知,多有得罪。特备薄酒压惊,还望莫嫌简陋。”
高君保连忙起身,拱手道:“老将军如此厚待,君保实感惶愧。”
“客套什么?来,请酒。”
杯盏交错,酒香氤氲。一老一少,相对而坐,推杯换盏,气氛渐融。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大奈抚髯微笑:“敢问高少爷青春几何?”
“年方二八。”
“可曾婚娶?”
高君保脸一红,低声答道:“尚未定亲。”
刘大奈轻叹:“哎呀,这可是你父母的不是。高家人丁单薄,早该娶妻续香火才是。”
厅内灯火温柔,松烟缭绕,红烛在铜台上轻轻跳动。外头的夜色如墨,风声在山谷中低低地回荡。酒席已过半,气氛从初见的拘谨,渐渐化为惺惺相惜的畅谈。
高君保微微一笑,放下酒杯,说道:“常言道,一心不可二用。根下正是男儿立志之时,岂能虚度年华?当立功业,后谈家室。况且我娘将我看作孩童,此番出征,她本要我留守家中,是我救主心切,背母私逃。若她得知,恐怕已震怒。她不会放我离家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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