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言如潮,涌入耳中,林文善面沉如水,紧握缰绳,指节发白,却不敢回头看一眼。他知道,自己不仅输了一场围城,更输掉了军心。
就在此刻,有个老兵摇头叹道:“不是打不过,是不敢打;不是不能胜,是不敢死!寿州没攻下,那三将也别想活着回来喽。”
一旁新兵咧嘴笑:“那也未必,我看那宋将挺讲道义,说不定真拿人来换的。”
那老兵冷哼一声:“讲道义?战场上只有成王败寇。你记住了,兵败不只因技不如人,更多时候,是将帅心虚胆寒。”
言罢一甩袍袖,拎着盔甲转身而去,徒留身后兵卒们沉默站立,望着空旷的寿州城墙,心中五味杂陈。
回到大营,林文善站在弟弟林文豹的灵柩前,失声痛哭,命人护送灵车回金陵。
军帐之中,林文善与于洪争执不休,互相指责,直至索天启忍无可忍怒喝:“事已至此,再争也无益,速写奏章上报圣上,保住李显钧三人性命要紧。”
林文善和于洪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原本谁也不让谁。可几番争执下来,两人都心知肚明,再闹下去也是无用毕竟,大军围城多日,毫无进展,士兵疲惫,营中怨声载道,连夜攻城也只是白白折损人马。到头来,谁也没法把责任彻底推给对方,只得偃旗息鼓,暂时停战。
林文善心情沉重,回到中军大帐,一边踱步一边思索。他虽然不想认输,但也知道再拖下去后果更糟。最终,他咬牙提笔,撰写了一道奏折,把这段时间的战事经过仔仔细细写了出来。表面上是陈述实情,实际上在字句间处处埋伏小心思没有明说自己失误,但也没办法掩盖如今的进退两难;而所有败因,顺势归结为“宋军狡诈”,靠着“出走马换将”的诡计扰乱南唐阵脚,让南军屡战无功。
信使索天启接过奏折,当即披甲骑上快马,连夜出发,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七天后,他把圣旨带回了前线。
李后主看得分明,虽不愿屈服,终究血脉亲情难割,再三权衡后遣人复命于洪:只要能换回李显钧与李泊,便可应允宋人条件。同时特命老齐王李景达,亲自护送宋俘高怀德与呼延凤,前往寿州换人。
林文善不敢怠慢,随即调派大将钱虎、钱豹,持书信前往寿州城,约定次日清晨在城外树林边“走马换将”。一纸信函飞入城内,却似春雷震地,唤醒了沉睡多年的希望。
这一夜,风过沙尘静。寒霜洒在军帐之上,灯影模糊中,两位年迈将军却彻夜难眠。
高怀德披着旧氅,目光投向朦胧天际,目中有星也有泪。他低声道:“呼延兄,你说,咱们真能出得去了么?”
呼延凤半靠在帐角,声音沙哑:“听说是那刘家女将擒了李泊他们,若真如此……此女不凡。”
“能让南唐这帮老狐狸低头,非寻常人物。”高怀德苦笑一声,“只是我真没想到,这辈子还有重回大宋的一日。”
翌日清晨,天光破晓,朝霞如练。林文善与于洪身披战甲,亲自押解高怀德与呼延凤前往树林外。二将虽七八年未受折磨之苦,却也精气神消磨大半,白发添鬓,眼窝深陷,衣整盔明之下,仍掩不住苍老沉郁之色。只是当他们望向那座熟悉的寿州城廓时,目光却又瞬间燃亮,仿佛穿越漫漫长夜,终于迎来曙光。
城门缓缓开启,吊桥落下的轰鸣仿佛雷动山川,刘金定一马当先而出,银甲耀日,威风凛然,身后将士整肃列队,正中押解着李显钧、李泊、刘孝三人,俱是披发缚手,神色狼狈。
两军相对,杀气虽隐,气势未消。几番寒暄之后,于洪咬牙点头,双方策马前行,牵马而过,步步紧张。
高怀德与呼延凤翻身落马那一刻,望着脚下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一股滚烫热浪直冲眼眶不是热泪,是思归之火灼了心头。
突然,一阵急风掠来,几骑从城中疾驰而出,为首一人金盔金甲,声如洪钟:“爹爹!孩儿想死你了!呼延叔父,你们受苦了!”
是高君保!
战马未停,人已落地,父子扑面相拥,抱头痛哭。高怀德一手拍着君保肩膀,老泪纵横;呼延凤也抚着君保臂膀,眼中早已泛红。
赵美容紧随其后,见夫君归来,脚步踉跄,上前数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盯着高怀德发呆。
十年未见,她心中的丈夫本是雄姿英发、意气风发,谁料眼前人瘦骨嶙峋、白发苍苍,纵是未曾断粮,岁月与牢狱也早将其耗尽半生。她忍不住颤声道:“王爷……您受苦了……”
“王妃,叫你担惊了。”高怀德声音低沉,“我与呼延将军这十年,说是做人,实则如鬼……如今能归,真是托了上苍。”他顿了顿,低声问道:“为何南唐会肯放我们回来?”
赵美容微微一笑,道:“多亏刘金定小姐,智擒李氏三将,向南唐要人换将,才有你们今日脱困之机。”
高怀德微怔,复又追问:“刘金定是何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杨府群英记请大家收藏:(m.zjsw.org)杨府群英记爪机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