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京数日,债务如愿收回。他心想不如顺道去口外买马,或能小赚一笔,便在京中稍作停留。那日他独自闲逛汴梁街市,刚拐进一条大街,迎面便见一名粗衣汉子牵着一匹乌骓马,急匆匆在人群中穿行。
任炳自幼识马,一眼便瞧出那马骨骼精奇、毛色发亮,分明是难得一见的宝马。他眼前一亮,脱口而出:“好马!”
那牵马人一听,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也识货?正好缺银子,马要不要?八百两。”任炳与他几番讨价,终以八百两银子成交。他心中暗喜:这马值十倍价钱,此番买下,发达有望!
他牵着马刚出街口,突地几名青衣汉子扑上来,二话不说夺过缰绳,抬手便是一巴掌:“好胆!偷王爷的马,你还敢在大街上招摇?”
“我没偷!”任炳大叫,“我是买的!”
那几人哪里容他说话,一边把他五花大绑,一边押往王府。原来这乌骓马乃铁鞭王呼延赞心头所爱,今早借故拜访天波府,将马栓于门外,不料片刻工夫便不见了。王府家人奉命寻马,在街口撞见任炳牵着赃物游荡,当即下手。
将他绑到呼王府里,家人禀报:“马找回来了,偷马贼也抓住了。”
呼延赞正怒火中烧,哪还容分说?“先打一顿,再送开封府斩首示众!”
于是,任炳被绑于院中树上,家丁轮番抽打,皮开肉绽。任炳一边挨鞭,一边喊冤:“马是我买的,不是偷的啊!”但没人理他,鞭子如雨点般落下。
恰在此时,杨延昭奉命前来探查马失踪之事,一进王府便见此情景,皱眉止住众人:“谁叫你们打人的?此人何名?作何营生?”
家丁答道:“老王爷说了,偷马的,打完送开封府。”
杨延昭走上前去,任炳抬眼一看,不禁怔住:这人……怎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杨景看着眼前这个青年,不禁怔了怔——这人竟与自己有几分神似,虽肤色略黝,眼神却坦然中透着一丝惶急。杨景略一沉吟,便和颜问道:“你是哪里人?为何偷马?”
任堂惠扑通跪下,双手抱拳,语带哽咽:“小人是云南昆明人氏,因家中老母病重,妻儿待哺,实在无计,听人唆使,花了五两银子买了匹快马赶路回乡,怎料那马是赃物……求大人明察,小人冤枉!”
杨景听他言语不似伪作,再看他神色羞惭、面有菜色,倒真像个孝子寒士。他心中已有几分明了,便转头去见呼延赞王爷,拱手说道:“王爷,马既寻回,人也带来了。晚辈以为,此人未必是贼,恐怕是买赃之人。他口称有老母在堂、家贫如洗,若一棍打死,只怕冤屈了忠良,叫旁人笑咱们以势欺人。”
呼王爷素与杨景交厚,听他这般一说,也不好再执意,叹口气道:“郡马既说情,本王岂有不允之理?传那人来,我倒要看看这‘贼’是何模样!”
军卒将任堂惠带到堂前,刚一抬头,呼王爷先是一怔,随即笑得前仰后合:“嘿,怪不得你为他说话,这人竟与你长得一个样儿!我还以为是你亲弟弟扮成贼来戏我呢!”
杨景见王爷玩笑,也不恼,反而笑着说道:“世上竟有这等巧事,当真奇缘!我倒想与他结为兄弟,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呼王爷笑道:“那就由我作保,今日我呼延赞给你们二人作主结义,做个见证!”
杨景与任堂惠当即焚香对誓,拜为异姓兄弟,杨景为兄,任堂惠为弟。任堂惠一脸激动:“郡马大人不嫌草莽微贱,小人纵肝脑涂地,亦难报此恩!”
杨景道:“既结为兄弟,莫再说什么高攀低就,你我就是一家人了。”
此后,杨景将任炳带回天波杨府,见过杨老令公与佘太君。老夫妻见这青年英气逼人,与杨景相貌仿佛,也颇有好感,便留他住下。杨家诸子亦多与他传枪比艺,杨景更是亲授杨家枪法。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任堂惠枪法大进,已能与杨家儿郎对阵不落下风。杨景戏称他“银枪将”,自己则是“金枪将”,兄弟二人相得益彰。
其后杨景送他归乡,不仅备好银两川资,还为他年迈的母亲置办厚礼。临行前,任堂惠拜伏在地:“六哥,救命之恩、传艺之情,我无以为报。他日若有差遣,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任堂惠回到云南,将一切告知老母与妻儿,一家感恩涕零。任母贤淑,感叹:“此生若有机会,一定要登门谢杨家大恩。”
后来,任堂惠在云南王麾下任旗牌宫,十二旗中排行第六,颇受器重。母亲去世后,他请得一载守孝之假,遂星夜北上,欲亲访故人,以报知遇之恩。
一路辗转,终于抵达汴梁。他未即登门,而是先至登瀛楼落脚吃酒,想等身心整肃后再赴杨府拜望。岂料此时,街头正喧闹纷乱,一阵喊杀声传来,百姓惊避,口中喧呼:“潘仁美之子被劈,杨七郎闯祸啦!”
任堂惠听得“杨七郎”三字,心头一震——莫非是六哥之弟?他拨开人群,隐约看见一个身披战袍、眉宇英挺的少年被数十军兵围困街中,枪上犹染鲜血,脸上却无惧色,分明是虎将之姿。
再看那军兵,杀气腾腾,却又不敢贸然下手,只是阵阵紧逼。任堂惠目光一转,明白若强攻,定难破围,不若以杨郡马之名震慑敌胆。于是他朗声高喝:“众军听着!我乃云南任炳,是杨郡马义弟,奉命来救我七弟杨延嗣!谁敢拦我?”
此言一出,果然犹如惊雷落地,围兵面面相觑,不敢妄动。杨郡马之名,震动朝野,谁人不知?再加“义弟”一称,众人心虚胆寒,遂纷纷退避。
七郎得脱,满面惊异,任堂惠牵马迎上,低声道:“七弟勿怕,六哥之义弟来迟一步,险些贻误。”杨七郎虽不识此人,但听得六哥之名,心生亲近,紧紧握住他的手。
殊不知,这声喝喊虽救了杨七郎,却也将杨家一门推向了惊涛骇浪的风口。任堂惠未曾料到,自己这番“报恩”,竟成为了潘仁美进谗陷害杨家将的口实,杀机正悄然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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