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寒风瑟瑟,黄叶翻飞。刚入深秋,黑水河畔已显肃杀之气,杨景裹着一身风尘,眼中仍残留血战余波的冷意。
算卦先生忽然出声,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敢问一声,可是杨家将中那位驰名边塞的杨景?”
杨景心头猛震,脸色当即一变,脚步下意识后退半步,冷冷盯住那人,声音低沉沙哑:“你是谁?我听不懂你说的。”
那人却丝毫不慌,反倒含笑拱手,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下跪:“郡马爷在上,小人王强有礼!”
杨景侧身闪过,一手压住佩刀,低头仔细打量对方:三十七八年纪,白净面皮,五官端正,神态斯文,举止有度。非富即贵,不像寻常江湖术士。他心中暗想:此人能一口叫出我身份,莫非是潘仁美派来的奸细?若真如此,我岂可轻信!
他语带试探地说道:“先生,我们素昧平生,你怎会认得我?”
王强微微一笑,语气坦然:“我只是个普通百姓,您当然不认识我,但您是赫赫有名的杨家将,谁人不识?我不是坏人,请郡马不必多疑。我家在山西大同,姓王,单字一个‘强’。当年随亲人进京,曾远远见过您威风凛凛地在街头策马,至今难忘。只是那时候,小人身份卑微,不敢高攀。如今天意使然,再次相逢,才敢上前一叙。”
说罢,他诚恳一礼,眼中竟有几分激动。
杨景心头稍安,却仍不敢轻信。他低声道:“你既认出我,万万不可声张。”
王强笑着点头:“六爷为何如此谨慎?是遭遇了什么难事吗?若您不嫌弃,我虽无官无职,但幼年习文练武,也知世情大理,若能出一臂之力,死亦无憾。”
杨景听他语气真诚,神情稳重,心下微动。良久,他长叹一声:“你我既然在此地重逢,也算前缘未断。”他顿了顿,神情愈发沉重:“唉!王先生,以后别再称我‘郡马’了。”
王强眉头微皱,正欲发问,杨景却已低声说道:“随我来。”
二人并肩走入林深处,寻得一片干净空地。杨景在一块青石上坐下,眉宇间尽是疲惫与隐痛。
王强凝视片刻,轻声问道:“听闻杨家父子出战幽州,今日您怎会独自一人流落此地?”
杨景闻言,眼中蓄满泪水:“王先生,一言难尽啊……”
他压抑许久的苦闷终于倾泻而出,将父亲含冤死于庙前、七弟战死两狼山、杨家将被奸臣陷害的始末一一道来,话未说完,泪已湿襟。
王强听罢,猛地拍案而起,怒目圆睁:“潘仁美那老贼真的是禽兽不如!身为太师却狼心狗肺,陷忠良于死地,罪该万死!若我王强有朝一日能得寸兵权,定斩其于庙堂之前,血祭杨家英魂!”
杨景叹了口气:“先生,怒骂无用,若不把事情昭告万岁,恐怕杨家满门忠烈,都会被埋在这腌臜的黑水之中。”
“说得好!”王强眼神一亮,“六爷,您此行是准备进京告状吧?”
“是。”
“有状纸吗?”
杨景苦笑摇头:“眼下仓促逃命,未曾准备。”
“好!”王强一拍手,取下身后包裹,从中取出笔墨纸砚,“六爷,小人自幼习文,愿为您书写此状,告那贼子一状入龙庭!”
“你写得好吗?这是给皇上看的御状,可马虎不得。”
王强笑而不答:“您将冤情再详述一遍,我写完您自可判断。”
杨景再述一遍,王强提笔疾书,“刷刷刷”数笔落下,纸上墨迹未干,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六爷,请看。”
杨景接过状纸细看,只觉文辞斐然、情理分明、气势贯通,字迹更是刚劲有力,点如桃蕊、撇若飞刀,难得一见的好手笔。
他一时间愣住,随即肃然起身,郑重拱手:“王先生,杨某此前有眼不识,失礼之至!”
王强一笑:“我能为六爷写状纸,已是三生有幸。”
杨景感慨万分:“王兄,你是我杨家的大恩人!”
“六爷切莫言谢!我王强平生最敬忠良,如能助您沉冤得雪,便死亦无憾!”他略一迟疑,又道:“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请讲。”
“今日得见六爷,乃是我王强平生之幸。我有一愿若六爷不弃,愿与您结为异姓兄弟,今生同心、来世再见。”
杨景怔了一下,旋即正色起身:“王兄不嫌我杨家遭难,那我又怎可推辞?此情此义,铭刻五内。”
二人便以林中清土为香,插草为香炉,行拜盟之礼:王强为兄,杨景为弟,自此结下金兰之谊。
夜色渐沉,京郊薄雾初起。落日残霞映在枝头,野鸦三两归林,一片幽静寂寥。杨景伪装成商贩模样,身披布衣,形容憔悴,孤身踽踽于林间小道,眉宇紧锁、神情凝重。他从幽州逃亡至此,心头尚缠绕着父亲碰碑殉国、七弟冤死法场的血色记忆,未及消散,便又遇上此生罕见之诡异人物。
那算卦先生自称王强,说话间温和谦逊,举止文雅有度,显非江湖庸俗之辈。更令人惊异的是,此人居然唤出“杨景”本名,言谈之中既无畏惧,亦无恶意,反而一副倾慕钦佩之态,着实让杨景心生疑虑。他暗中揣度:此人不似朝中奸人耳目,然陌路偶遇,识破身份,终究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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