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的空气凝重得像压了一层沉沉的山石。
自从佘太君挂帅出征,率杨门女将与辽军激战连番,数战皆败,军心不稳,人心焦灼。连日夜雨兼风,兵卒疲惫不堪,更添愁色。营中一时再无人可战,太君不得不下令寻找杨排风。
排风是杨府烧火丫头出身,自幼习武,机敏过人,刀法狠辣,是杨家将主力女将之一。只是前些日子行军途中,因雨淋夜宿,连累受凉,卧床不起。这时听说佘太君亲自召唤,她强撑着被人扶起披挂整衣,勉强上帐。
她刚一迈进帅帐,众人便见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窝深陷,步履蹒跚。佘太君一见,眉头一紧,急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手掌冰凉,额上却烫得惊人,显是高热不退。
“排风,你这模样还怎么打仗!”太君声音一沉,眼中闪过一丝疼惜。
排风微微喘息,嗓音沙哑:“奶奶,我不行了……真是要死了……这几天浑身疼,关节像火烧一样……”
佘太君心头一揪,摆手:“来人,把她扶下去,好好照料,等她病好了再说。”又望向两旁道,“八姐、九妹,跟我一起上阵。”
这话一出,众媳妇心头一震。张金定上前一步,语带急切:“奶奶,您是全军主帅,若出了意外,岂不动摇军心?再说,您年纪大了,怎能亲自出战?让我们去吧!”
佘太君眉眼紧锁,低声道:“可眼下无人可用,再拖下去,只怕韩昌乘虚偷营!”
“奶奶,不如先挂免战牌,待排风病愈,再定出战之策。”张金定劝道。
太君默然片刻,终点了点头:“也好。传令城头挂免战牌,加强戒备,布下滚木、灰瓶,提防夜袭。”
连日来,宋营高悬免战旗,七道牌匾一字排开,辽军却日日骂阵,咄咄逼人,营中众将心焦如焚。老太君虽稳坐帅位,心中却似有火烧,夜夜难眠。
几日后,杨排风病势稍缓,能上帐听令,正准备调兵排阵时,忽有斥候飞奔来报:“启禀太君,营外来了位女子,自称有要事禀报元帅。”
佘太君闻言微怔:“女子?前敌战事如火,女子来此为何?莫非是前线援军送信?”
她拄着铜龙杖,披上战袍,率众女将登上土城,欲看分明。寒风卷起旌旗,猎猎作响。她站在城头,居高临下望去,只见土坡之下立着一位陌生女子。
那女子骑着一匹桃红色骏马,马鞍上挂着一口明晃战刀,英姿飒爽。她不过二十出头,身穿淡青色战袍,衫上绣着黄花团纹,腰佩宝剑。面容清丽端庄,一双大眼灵动明亮,眉如远山,唇如点朱。她静静站立在马前,面色平和却透出一股肃杀英气。
城头上的女将们纷纷低语:“这人是哪个营来的?长得真俊,像极了我们六嫂柴郡主。”“还带着武器,是个练家子。”
佘太君眯眼细看,压下心中疑窦,开口问道:“姑娘,你是哪路人马?来营前有何事?”
那女子听见女将众多,神色微窘,声音带着羞意:“请问,您是……佘太君吗?”
“老身正是。姑娘你是……”
女子脸上飞红,双膝一软,跪倒马前,扬声说道:“婆婆在上,不孝儿媳杜金娥,特来参见!”
此言一出,城上一片哗然。佘太君也怔住了,沉声问:“你是我儿媳?我可从未收过此人。你是哪位将军的妻室?”
“我……是七将军延嗣之妻。”
老太君心头猛地一跳。七郎已死,此女子却来投,分明未知内情。她强自镇定,问:“你如何称得起‘儿媳’?七郎已未婚配。”
杜金娥咬了咬唇,将当日如何在山中遇险,被延嗣所救,后又在观音庙拜堂成亲之事细细述来。她声声恳切,不掺虚妄,只略略隐去成亲细节。
“当时七郎命我山中等待,他说平乱后自会来接我。可我等了又等,几个月杳无音讯。我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前三日听闻杨家与韩昌在此交战,我心急如焚,辞别母亲,连夜赶来前敌。婆婆,请速开城门,让我见七将军一面!”
她的声音清亮,却带着哽咽,仿佛每个字都割着心。
城上,火把摇曳,风声呼啸。佘太君身披铁甲,立于女墙之上。夜色中,她的面容苍老而沉毅,目光如刀。听完守兵禀报,她心中微动,沉声道:“七郎的妻子?他怎会有妻?”
当年七郎离山之后,音讯全无,如今战火未息,却忽有人自称儿媳而来,这让她既惊且疑。
“放她上前。”老太君命令道。
风更紧了。火光下,只见那女子抬起头,一张被风沙打得发白的面孔显露出来,神情虽疲,却坚如铁。
“你说你是我七郎的妻子,”佘太君冷声问,“可有凭证?”
杜金娥抿着唇,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她的动作极轻,几乎像怕惊醒什么。她解开外层的绿绸,又剥开白绸,最后是红纸包。层层包裹之中,一支金簪在月光下闪出微光。
“这是七将军临行前赠我的。”她轻声说,“他说,若平安归来,要亲手为我换上凤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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