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陪灵的家丁跪在一旁,眼睛哭得通红,一见八王赵德芳进来,连忙叩首。八王挥手让他们起来,自己却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往下掉。他低头一看棺材,再看那灵位,心如刀绞:这是他亲妹夫啊,曾并肩出征、饮酒赋诗、共话国事的人,如今竟成一具冰冷棺木里的遗体,这叫亲丧,叫他如何不哭?
杨洪递上香烛镇纸,赵德芳接过来点香拜了几拜,插进香炉,声音哽咽:“郡马啊,我那妹夫……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想不到你年纪轻轻便中途夭亡,你这一走,撇下的,是老母白头、孤儿寡母。你不想想,她们以后靠谁?我的好妹丈呀,怎能不让我想起往昔点滴?咱们共坐金殿谈国是,举杯对月吟新诗;金沙滩你奋勇杀敌,两狼山你血战告冤。是你一纸御状,把潘仁美、潘洪这些奸贼告到金殿,让朝廷上下重整风纪;是你忠直无畏,却被天子疑忌,发配边关。我悔啊……悔当初未能为你力争一分,才让你旧伤未愈、新病又加……”
他越说越悲,情绪如决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声音沙哑,泪水洇透了香纸,连呼吸都带着哭腔。宗保、宗勉两个孩子一听父亲之名,早已嚎啕大哭,扑在母亲身旁喊着“爹爹”。年少的呼延丕显听得悲伤入骨,忍不住放声痛哭,边哭边骂寇准:这老狐狸,说什么让死人复生,纯粹扯淡!这不是让八王哭死么!回头看八王怎么用金锏砸你!
可寇准却神情冷静,未动一分。他的目光一会儿扫过棺材,一会儿看向柴郡主,又看看宗保、宗勉,仿佛在心中谋算什么。
柴郡主跪坐在棺旁,双目红肿,手中绢帕早已湿透,不住拭泪。她强撑着礼仪姿态,却已几度泣不成声。两个孩子跪在她身后,止不住抽噎。
灵棚中哭声不绝,寇准却迟迟不动,脸上没有悲容,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灵前。
呼延丕显见赵德芳哭得肝肠寸断,实在不忍,欲上前相劝,却被寇准一摆手制止。他目光凌厉,眼神中意思分明:让他继续哭。
杨洪也看不过去,悄声靠近八王:“王爷……人都去了,哭也无益。保重贵体要紧。”
赵德芳抬头,眼睛红肿,目光投向寇准,仿佛在问:“你不是说杨景没死?现在呢?”
寇准迎着他的目光,只淡淡摇了摇头。
赵德芳闭了闭眼,低声叹息。他知道有言在先,只得含泪再哭一场,哭声更加撕心裂肺。
柴郡主撑不住了,站起身来劝道:“王兄,节哀吧。我都看开了,人死不能复生,您回南清宫歇息罢。”
赵德芳本已心力交瘁,正欲点头答应,却见寇准又摇了摇头,脸上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他只得又坐下,低声道:“我舍不得妹夫,再守一会儿灵。”
这时寇准终于迈步上前,接过香烛,点燃一炷清香,对着棺材深深作揖:“杨郡马,寇准今日前来吊孝了。你我之间,可不是泛泛之交。若非你当年血战两狼山、状告潘仁美,寇某又怎有今日?你那一纸御状,把我从地方调上金殿,才得以主持公道。可如今我当上天官了,你却死了。我问你你死得值吗?”
他顿了一下,眼神骤然锋利,语气拔高几分:“杨延昭,你知道吗?佘太君、各位少夫人,现今被困前敌,孤军无援,粮草断绝,城破在即!朝中无人敢出征,你若真心为宋,怎能忍心躺在这口棺材里?家贫识孝子,国难显忠臣,如今正是你该出棺报国之时!你在里面……待得住吗?”
说罢,他猛地走上前去,双手拍了拍棺材,手指已搭上了棺盖边缘。
柴郡主脸色大变,忙拦住他:“寇大人!你……你要干什么?”
“我要把郡马劝活!”寇准眼神如电,“我要把他叫出来!”
“这……”柴郡主急得语无伦次,“我家遭此横祸,您怎能如此胡闹?人死不能复生,您这是亵渎!”
“别人活不了,杨延昭不一样。”寇准神色笃定,“你看着吧,他马上就出来。”
一旁的赵德芳听得怒火攻心,重重地瞪了寇准一眼,脸色铁青。
而寇准仿佛没看见,眼神却在灵棚中来回扫动他东张西望,左顾右盼,像是在寻找某个蛛丝马迹。他心中默念:杨景,你到底藏哪儿?时间差不多了,该现身了吧?
柴郡主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不免泛起一丝寒意:这寇准,疯了吗?还是……真的知道点什么?
天色已暗,灵棚中照尸灯依旧微弱摇曳,芦席顶随风作响,纸幡拂动,空气中混着香灰、纸屑与湿土味,沉沉一片哀肃。哭声早止,寇准却始终不动,仍坐在灵前,目光沉稳,仿佛石雕一般。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外院更鼓已响,夜风渐凉,八王赵德芳的眼神渐露疲惫,呼延丕显也打起了哈欠。他们彼此对视一眼,眼中满是“该走了吧”的默契。八王清了清嗓子,低声说:“寇准,时辰不早,我们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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