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安殿中,香烟未散,灯火犹明。圣旨一落地,空气仿佛凝结成冰。王强声音刚落,语尾还带着一丝假仁假义的缓慢,殿中却早已杀气四溢。
董齐与宋亮两名旗牌官几乎同时拔刀,铁鞘铮然落地,刀锋寒光直指王强:“钦差也不能胡来!银安殿岂是你行刑的所在!”
王强身旁的狄玉尧目光一凛,兵刃出鞘,寒芒四射,挡在恩师身前,一言不发。几人怒目相向,杀机弥漫。
柴勋猛地站起,沉声斥道:“慢着!”
他迈步走下玉阶,袍角微扬,眼中寒光逼人:“王司马,你说杨景谋反,可有亲眼目击之人?孤王每日亲阅军政,杨景就在我眼皮底下,他谋何反?你人未至云南,凭什么口舌,判他死罪?”
王强拱手,轻描淡写:“千岁明鉴,为臣不敢妄言,句句皆为圣命所载。臣不过是奉命而来,按旨行事。”
柴勋脸色更冷,心中冷笑:你在京听圣上的,那是天子脚下;可在云南,是孤的天下!你王强再大,也别想在我王府撒野!
他转头看向杨景,声音低缓而沉稳:“杨景,说你谋逆,你屈也不屈?”
杨景俯身抱拳,声音沙哑却坚定:“千岁,我情屈,命不屈。”
柴勋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景直起身,目光沉着:“岳胜、孟良、焦赞三人确实造反,他们是我兄弟。兄弟犯法,我怎可能不被牵连?哪怕我不主使、不参与,皇恩浩荡、律法森严,我若硬说自己无辜,岂非推诿卸责?这不是我杨景的做人之道。”
柴勋眼神一沉,语气一顿:“谁犯法谁担,你不必替人背罪。”
这句话他是明说,也是在暗示:你只要喊冤,我柴家也好有借口拦下钦差,不惜杀出这殿中一战。但杨景心知肚明。他不能拖柴家下水,更不能让郡主、老娘为自己受牵连。他想起母亲独居京中,柴郡主在异乡为妻,他不禁苦笑。
王强虽是敌,但曾是磕头结义之兄,头曾磕在地上。他今日虽假情假意,却不至当场加害。况且……若我执意抗命,老娘在京,就成了软肋;若我一死,反倒能保全母妻……
他俯首,语气平静得近乎柔和:“千岁,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我愿伏法,以死明志。”
柴勋一听,怒火直冲脑门,重重一掌拍在龙案上,声震殿宇:“糊涂人!你死事小,可郡主还在云南,她日后若追问孤王,为何眼睁睁看你赴死,我如何交代?若她将来回京,在八王面前告上一状,孤王岂非难辞其咎?”
他强压怒气,转头看向王强:“钦差!我王府尚有亲属在侧,岂可让夫妻生离死别?此事虽为圣命,但人伦情理不可灭。且缓刑半日,明日五更三点,行刑不迟。”
王强眼珠一转,沉吟片刻,心道:柴郡主若一哭二闹三上吊,到时候八王插手,反成祸患。不如顺水推舟,借她之口稳住局面,届时斩了杨景,名正言顺。
他一拱手,面带“为国为民”的假面:“千岁所言有理,那就依王命,明日正寅再行正法。”
柴勋随即点头,转头吩咐:“送王大人赴金亭驿馆休息。”
王强领命离殿,狄玉尧护在身旁,一路警觉地环视左右。他虽阴险,却不傻银安殿这一遭他看得清楚:小梁王若真要保杨景,今日便可翻脸。他敢来,不是无依仗。龙虎双状元之身,加上狄玉尧贴身守护,他赌的正是杨景不会反,柴勋不会动,老母在京、御妹在旁,是杨景身上最大的软肋。
王强走后,殿内重归寂静,杀气却尚未散尽。
夜幕沉沉,杨景回到府中,卸下枷锁、脱下罪衣,换上一身素白缎箭袖袍。他神情淡然,步履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柴郡主闻声而出,急步迎上来:“郡马!王强来此所为何事?”
杨景嘴角扬起一抹勉强的微笑,眼中却藏着不动声色的悲意:“没事,王强奉命而来,王兄命我暂时在府中听令。东京朝廷,拘礼多端罢了。”
他不忍让郡主担忧,故意轻描淡写掩去实情。他望着妻子熟悉的面容,忽觉心头阵阵发酸今夜,或许便是诀别前的最后一餐。
“郡主,备些酒菜。咱们好久没好好坐下来吃顿饭了。”他语气温和,却饱含深意。
郡主未察觉异常,点头微笑,自去吩咐厨房备席。
夜至定更,庭中月色如水,轻风拂过修竹,细枝摇曳成一片斑驳光影。
夫妻二人对坐灯下,杯盏之间,话语温淡,情意绵长。忽然,外头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任堂惠风风火火闯入:“六哥!六嫂!我来了!”
杨景见他,心中一暖:“贤弟,来得正好,坐下喝两杯。”
任炳毫不拘礼,撩袍坐下,端起酒杯:“六哥哥,当年您在京都救我一命,此恩未报。今夜我敬你一杯酒,表我兄弟心意。”
杨景点头,心中感动。能在最后一夜,见到故人兄弟,虽死也无憾。
交杯换盏间,月色已悄悄爬上屋脊,酒意渐浓。杨景几次欲言又止,想要与郡主道别,却又难以启齿。任炳似乎不觉,一边吃喝一边东拉西扯,兴致高涨,竟无半点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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