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景终于收起伪装,神情一凛,低声道:“我是您的六儿,杨景。”
“啊?!”八姐、九妹在旁边大吃一惊,几乎同时惊呼出声,“我们怎么没认出来呢?”
老太君并未回头,只淡淡一笑:“我早就知道。那日你坐着让人梳头,我就看到了你耳后的那撮红发。那是你六哥的命根,我能不认得?”
她语气虽淡,眼中却隐有波澜起伏。望着杨景,声音陡然低沉:“这么说,死的是你任贤弟?”
杨景垂首:“正是。任炳为报恩情,甘愿代我赴死,是孩儿的救命恩人。”
老太君猛地一拐杖砸在地上,怒声道:“你真大胆!畏刀避剑,竟叫人代你而死!你若贪生怕死也就罢了,还回来偷安。你不怕留骂名千古吗?给我从实招来!”
杨景不敢怠慢,将任炳如何相救、如何代死,一一道来。其言语诚恳,神色动容,听得在场八姐、九妹也不禁红了眼圈。
老太君沉默良久,轻轻坐下,望着跪地不起的杨景,缓缓问道:“任炳替你而死,那他家中还有老小妻儿,你打算如何?”
杨景抬首,语气坚定:“孩儿理应代贤弟尽孝。其家口、家业,皆由孩儿照料。只是这趟回京,千里归家,心中牵挂母亲与嫂嫂,想多留几日……”
老太君闻言,眉头猛地一沉,叱道:“奴才!人家为你舍命,你却念恋温情儿女?你怎对得起任炳九泉之下的忠魂?”
她声音陡然拔高:“而且王强对你已生疑心,今日虽未得手,但难保不会另起波澜。你若再贪恋片刻安逸,早晚要坏我杨家清誉。你即刻动身,速回云南,接手任家门户,好生抚恤白氏与幼子,从此不可再回汴京一步!”
杨景哽咽应道:“儿遵母命!”
老太君转头又道:“八姐、九妹,你哥哥的事,只许你们知道。连你六嫂子也不许吐露一字。若走漏风声,不但六哥性命不保,连累杨家负了任炳之恩,更是愧对天地祖宗!”
八姐九妹郑重点头:“娘放心,我们一个字都不说。六哥,你保重身体!”
两人旋即将自己私房积攒的银子取出,又从楼中选了几件珠宝玉器,装入匣中交予杨景:“哥哥,这些比金银更好用,你到了云南用来瞻养嫂嫂与侄儿,务必好生安顿。”
第二日,天刚亮,老太君亲赴银安殿,召董齐与宋亮而见。三人站在大殿中,只见老太君神色肃穆,说道:
“三位贤侄,你们一路护送郡主回京,辛苦功高,老太婆感激在心。只是我杨府女眷甚多,不便久留,每人送你们纹银三百两,另当兵的也发二十两银子,今日一同回转云南,切莫停留。”
众人虽感不舍,但老太君言辞坚决,亦不敢违逆,只得躬身拜谢,转身随杨景一同离京。
时光如梭,归途一路无话,几日后众人抵达云南。杨景先拜见小梁王,王爷亦大加赏赐,又准许董齐、宋亮各放假一月,回乡省亲。
然杨景心中却千头万绪缠绕不清。他知道,真正的难关才刚刚开始——任炳的妻子白氏,尚未知晓真相,仍以为他是丈夫。
我当如何开口?该如何安置她母子?
他踟蹰再三,最终决定先去打探情况。
他暗中前往任炳在城中的两处商铺,安排得井井有条,又叫伙计购置了大批绸缎布匹、首饰点心,满满一车,交待道:“就说我从京城回来了,只是铺子里事务繁忙,稍晚些才回家。”
伙计依言将物送至任家庄,不久便带回白氏口信:“夫人见东西很欢喜,只盼员外早些归来。”
杨景闻言,心中一酸:她在等我,可等的是谁?
他心乱如麻,夜不能寐。忽而灵光一现:任炳生前贩牲为业,常年出门在外。我若也借此为名,远离村庄,既不致戳破谎言,也方便筹谋未来。
主意拿定,他便唤来董齐、宋亮,将实情相告,叮嘱道:“我此番不便久留,要以贩马为名离庄。白氏孤居,二位兄弟若闲暇,可常来照应她母子,家中若有缺失,银两我自来补。”
二人听罢,不禁动容,肃然起敬:“六哥放心,此事交予我等便是。”
次日清晨,山庄薄雾未散,白氏早已在门口张望。忽见熟悉身影归来,喜极而泣,疾步相迎:“将军怎不先回家?家中冷锅冷灶的,怪可怜!”
杨景低头一笑,柔声道:“铺中生意烦琐,一时脱不了身。六哥一死,我心思也乱了,想着出去贩些牲口,散散心,顺便挣点银子,家中总得有人挑起担子。”
白氏虽百般不舍,却知丈夫素来重情重义,也不敢强留,只轻声应道:“我收拾些银子与你……”
杨景摆手一笑:“佘太君那儿给我备下了银两,还有几样珠玉,足够用了。”
他未再多言,收拾好行囊,将盔甲、兵器、战马皆带在身边,辞别白氏,踏上北行之路。
此后日子,杨景行走塞外,云中雁门、代州宁武,处处留下足迹。他游历名山,访遍高士,遇武学宗师必求切磋,逢兵书古卷便夜读不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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