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风紧雪疏,瓦面残枝挂霜,一片寂静。进了屋内,只见炉火微红,炕上铺着一床厚被,鼓鼓囊囊,竟似有活人藏卧其中。
寇准走上前,抬手一揭,只听“唰”地一声,被角掀起,顿时寒气扑面而入,炕上之人猝然睁眼,吓得魂飞魄散。两人四目相对,鼻尖几欲相触。只见那人满面惊愕,一动不动,正是杨景。
寇准冷笑一声,立于床边,道:“杨郡马,这回你还往哪儿逃?诈死埋名,藏头缩尾,快随我见八王领罪去罢!”
杨景猛然坐起,语带惶急:“哎呀!寇天官,您这是为何拿我?”
寇准不答,猛地探手,揪住他衣领,一把提住,怒声喝道:“说!你是谁?”
杨景咽了口唾沫,结巴回道:“小人……小人是贩卖牲口的任炳。”
“你不是杨景?”寇准目不转睛。
“不是。杨景是我六哥哥。”
寇准冷笑一声,声音压得极低:“我与你任炳素不相识,你怎一进门便张嘴叫我‘寇天官’?”
杨景闻言顿时语塞,心下一惊:“是了,是我一时疏忽。”却强装镇定,口齿略稳,道:“当年我在天波杨府跟六哥哥学枪,曾远远见过大人入府,是以记得。”
“你倒会编!”寇准顺手反身将门“砰”地一关,屋中顿时更添压迫之气。他缓缓道:“杨景,我眼中不揉沙子。你诈死之事,我一早心知。当年王强持假首级进京,骗得众人真假莫辨,只有我看出端倪。你额上那撮红发,假的怎能有?你说你是任炳,来来来,把头发拨开,我瞧瞧。”
杨景急忙缩脖低头,连连摆手:“哎呀,万万不可!”
寇准冷声逼近:“不敢叫我看,那便跟我去见八王千岁。我要告你欺君罔上,诈死埋名之罪。八王哭你,几至伤目;柴郡主为你滴泪成河。你一人苟活,却教别人断肠。走罢!上金殿去!”
说着便欲拽他起身。杨景慌了,挣也挣不脱,脸色惨白,只得叹息一声,道:“寇天宫,别拉了,是我……我便是杨景,你放手罢。”
寇准这才松了衣领,退后半步,目光仍冷。杨景低头喃喃:“大人果真厉害,两次都叫您看破。我实无脸见人,只求一件,大人替我隐瞒一时,千万不可声张。小人死便死了,然任炳一家若受我牵连,便是千古冤屈。”
他将任炳替身赴死之事从头至尾细说一遍,言辞哽咽,情真意切。寇准闻之,眉头略松,道:“你既自承旧事,还不算无义。然你总这般藏名匿迹,又能躲到何时?如今遂州危急,韩昌兵临城下,汝可还忍心坐视?”
杨景垂首答道:“我非无情之人,正待报国赎罪。只望大人成全。”
寇准沉吟道:“也罢。眼下辽兵强攻,豁口已破,官兵死守至今尚未失陷,若再拖延,天黑之前城池难保。你且披甲登城,大声报出‘杨景在此’,韩昌素闻你名,必然胆裂军动,此乃缓兵之机。”
杨景连连称是,道:“此事我愿去做,只求大人暂莫告知八王实情。”
寇准点头:“我自有分寸。”
不多时,杨景披挂整齐,银盔素甲,罩袍束带,手执银枪,威风凛凛。待他跨出屋门,院中风雪似也为之一顿,连张有财都呆了,心中只道:“这哪里像个贩牛的老客?”
寇准回转前厅,呼延丕显正自饮茶。寇准笑道:“双王,那任炳性子腼腆,生怕见官,我千哄万劝,他这才应允登城退兵。”
呼延丕显长出一口气:“肯出面便好,先解眼前之急。”
只听门外脚步响动,杨景整装而入,头戴银盔,身披旧甲,一身沉毅英武之气。呼延丕显一见,骤然呆住,竟不由脱口问道:“你是……?”
杨景拱手抱拳,压低声气:“我是任炳,靠贩牲为生。”
呼延丕显心头震动:“神情如此,语气却似非六哥。”便也不再多问。
二人引他至城下,命其暂候,随后先往八王营帐复命。
八王见二人归来,忙问:“你二人适才去了哪里?”
呼延丕显答道:“千岁,卑职想出一计,特往店中请来一人,唤作任炳,此人貌似六哥,可披甲登城,惊退敌军。”
八王听得此言,眉头微动,道:“我久闻云南有一银枪任炳,与六郎极似。宗保、宗勉常言起唤他任叔叔。可惜我却未见过。昔年送灵车回京,我本欲一见,被老太君拦下,言见之触景生情,不忍相见。如今既来,速速唤来我见。”
不多时,杨景已至帐前。八王目光一扫,神情突变,失声道:“这哪是任炳?分明是我御妹丈杨景!”
杨景心头一紧,忙跪伏叩首:“小人任炳,叩见千岁。”
八王眯眼看他盔甲:“这衣甲是谁的?”
杨景答道:“六哥哥之遗物。”
“何处得来?”
“前去天波府探盟娘,老太君道:不见雕鞍,不思骏马。因而将六哥之物,尽付小人。”
八王默然良久,低叹一声:“原来如此。任贤士,如今城池危急,你且代六郎登城一遭,退退敌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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