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英自石虎庄得了三宝,胸中豪气如潮,连风都吹不散。他心知,自己不再是漂泊无依的小老道,而是金刀令公之后,是杨家儿孙,是可以正大光明挺起胸膛的杨宗英。他一路策马南行,晨曦初上,雾气未散,寒意尚存。山林间寂静得只听得马蹄声踏在湿地上的闷响。他心里却愈发沉重,盔甲在身,却压不住心底那块未了的石头。
认祖归宗,本该意气风发,可母亲那日拒而不认,像一盆冷水浇下,让他从头凉到脚。他下了马,让战马在道边自由踱步,自己顺着一条被落叶掩没的小径缓步而行。他不是累,只是心乱。他想不明白,母亲为何那般冷漠,又为何在他明明站在眼前时,却当作陌路人。
忽地,林中传来呜咽低语,断断续续,像是从地底下飘出来的幽声:“唉……真是生有处,死有地呀……我死倒没什么,只是没见我儿的面……儿啊,你上哪儿去了?夫君啊,若不是你死得早,孩子怎么会有家难奔、有国难投……”
宗英心头猛地一跳,脸色变了。他循声疾走,穿过几株老松,只见前方是一片荒坟地,残碑斜立,枯草乱生。晨风拂过,松针纷飞,像片片悲歌。一棵歪脖子的老松下,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踮脚挂绳,粗麻绳已在枝头打好结,摇摇欲坠。
那一刻,他血往上涌,脚底生风,猛地冲了上去,跪倒在地,死死抱住那女子的双腿,哽声喊道:“娘!你不能死啊!”
杜金娥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惊得一愣,低头一看,只见一个战甲披身的少年伏在她脚边,泪水沾满面颊。她手里的绳子“哗”地落下,声音发颤:“你是谁?”
宗英强忍哭意,双眼通红:“娘,我是宗英啊!换了身衣服,您就不认识了?”
杜金娥呆住了,嘴唇抖得厉害:“宗……宗英?是你?我们这是在梦里吗?”
宗英紧紧抱住她:“不是梦!我是你儿子,我回来了!您为什么要上吊?您要真去了,我这辈子都活不成了!”
杜金娥像被戳穿了心防,一下子坐在地上,抱住儿子的肩膀,哭出声来:“娘对不起你啊……那天你来认我,我却……却没敢认。我不是不想,是脸面上挂不住。当年你爹走得早,没人知道我和他成亲。到了宋营,我只得说自己是守节的女儿寡。可偏偏我怀着你,又不能让人知道……我怕人笑话,怕人骂,狠下心把你扔了。这些年我夜夜想着你,不敢打听,不敢找,怕你恨我。你来找我,我却又怕得躲你……你走之后,我日日哭,茶饭不思,老太君问急了,我才说出实情。她不怪我,反劝我赶紧去找你,可我上哪儿找去?天下这么大,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找得着?三天三夜我找不到你的人,也找不到你的影子。今天走到这儿,我心里实在撑不住了,才想寻个了断……”
宗英听得泪流满面,连连摇头:“娘,不怪您,是我那天没带上这个。”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染血的书信,“这是您当年写的亲子血书,是我认祖归宗的凭证。”
杜金娥接过信,手指抖如筛糠,打开一看,那熟悉的字迹,那滴滴血痕,瞬间将她拉回了十几年前那个冰冷又痛苦的夜晚。她失声痛哭,把血书紧紧抱在怀里,又扑向宗英,抱着他哭得几欲断气:“我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母子抱头痛哭,哭声在林中久久回荡,仿佛要把这些年来所有的苦、怨、委屈、悔恨一并哭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马蹄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悲恸。宗英抬头望去,只见林道尽头,一骑飞驰而来。阳光照在来人甲胄之上,金光一片。他眯眼一看,眉头顿时拧起,眼神寒了:“娘,是杨宗保!就是这个家伙,说话刻薄,把您气得不认我。今天,我要替您讨个公道!”
杜金娥一听,心中一紧,连忙摇头:“宗英,不是那么回事……他也不是故意的,那天他话说得不中听,我心里委屈,才打了他一巴掌……其实他对娘一向挺好……”
可宗英怒火已升,哪容得下分辨?他一拍马背,翻身上马,手中长枪唰地一抖,枪尖抖出寒光,便迎着那骑冲去。
前方,杨宗保勒马缓行,正为找人无果烦躁。今晨老太君嘱咐他:“你七婶心里放不下,你去找找她和宗英,别出事。”他不敢怠慢,天不亮就出营,一路找来,兜兜转转,竟到了这片坟地附近。
正思索间,忽听一声断喝:“站住!”
他本能地一夹马腹,枪已横出,眼睛一瞪:“什么人?”
只见对面杀气腾腾,一少年身披战甲,怒火满面,马势如雷,枪锋逼面。
宗保一愣,随即警觉:“你拦我干什么?”
宗英冷声道:“你连自己哥哥都不认,还问我是谁?”
宗保眼神一动,这才看出几分熟悉:“你是……宗英?”
还未说完,宗英三枪疾刺,招招逼命,宗保只得连连拨挡,怒道:“你疯啦?!我是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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