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欲出门,身后和尚忽然追上,伸手拦住,道:“且慢!你求神问签,当付香火钱一份!”
狄青苦笑道:“大师,小子是外地初到京城的寒士,囊中空空,实在无力奉上香资。改日若得亲人消息,自当重来还礼,绝不食言。”
哪知那和尚本就市侩,闻言勃然大怒:“神前之事岂容拖欠?今日若不拿出钱来,便别想拿走你的包袱!”说着竟伸手强夺狄青所背行囊。
狄青怒火中烧,沉声喝道:“休得放肆!”话音未落,已一手擒住和尚手腕,使劲一扭,那和尚吃痛,大声呼叫求救。
恰在此时,庙门外走进两人,一位面色红润,气宇轩昂,宛如太祖再生;一位面黑如漆,满脸胡须,神态威武,有似尉迟敬德。他们是来自天盖山的绿林好汉,义结金兰。二人打扮成行商模样,实则是将山中所劫绸缎带入京城销卖。
两人刚在寺中进香完毕,便听见争执之声。红脸汉笑着走近,道:“这位大师,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他若真是无钱,也不该为区区香资动手强抢吧?”
又对狄青道:“小兄弟,看在我们面上,就别再与他计较了。”
狄青转头一看二人,见其衣冠整齐,面貌豪爽,便收了怒气,道:“此僧势利,不足为怪。多谢二位仗义出言,在下心怀感激。”
僧人见无人帮他,只好讪讪进殿,取来一杯茶水相奉。三人坐定,彼此问礼。
红脸汉笑问:“仁兄贵姓?来自何方?”
狄青答道:“在下姓狄名青,山西太原府西河人。”
红脸汉喜道:“原来狄兄是同乡,我是榆次县人,姓张名忠。”又指身旁人道:“这位是我结义兄弟,姓李名义,北直隶顺天府人。”
三人互致礼数,张忠接着问:“狄兄远从山西来汴京,可是有何要事?”
狄青答:“家贫多年,幼年又遭大水,与母亲失散。此来乃奉师命,入京寻亲。”
李义也开口道:“我们二人也曾练过些武艺,只是无门入仕,便卖些绸缎糊口。今日偶来寺中进香,未料得遇狄兄,真是三生有幸。”
狄青亦感欣慰:“我与二位志同道合,皆愿为国出力,既然相遇,实是天意相引。”
张忠忽又问道:“敢问狄兄,小弟素闻西河县中有位狄总戎,清廉勤政,恤民如子,断奸除暴,为一方百姓所感戴,莫非便是令尊?”
狄青肃然点头:“正是先父。”
张忠与李义对视一眼,登时起身拱手,笑容中多了几分恭敬:“失敬失敬!小弟眼拙,竟不识贵人,多有冒犯,万望恕罪。原来狄兄是世家之胄,难怪英姿飒爽,气度不凡。”
狄青却含笑摇头:“二位莫要见笑。先父早亡,家道中落,如今我亦不过是一介衣食无依之人,说来只觉羞愧。”
李义洒然一笑:“狄兄太谦了。既蒙不弃,不如移步敝寓,略尽薄情,彼此相识一场,切盼再谈。”狄青听罢,微一拱手道:“既承推爱,自当从命。”
李义便唤来寺中和尚,从囊中取出一小锭五两足银,送至手中,说道:“这便作我弟兄代狄兄所还香资。”那和尚接过银子,立时满面堆笑,连声称谢,殷勤异常,尚欲留众人再品斋茶,被三人婉拒而别。
当日阳光和煦,三人说笑畅谈,缓缓行至城中所住行店。此店名唤“济和客栈”,掌柜姓周名成,平素与张李二人熟识,此时见张忠引一少年衣着朴素、神情沉静,便笑着迎上问询。听得是狄家公子,原是旧年西河总戎之子,登时肃然起敬,亲自引入上房。
当晚周成特设一席上品酒筵,四人依次落座。烛光摇曳中,狄青举杯酬谢,张忠李义频频劝酒,席间言谈甚欢,说到尽兴处,不时放声大笑。直至夜深,方各自安歇。
次日清晨,张忠李义唤醒狄青,一番寒暄过后,张忠忽而正色道:“狄兄,昨夜与君长谈,言语之间,满是肝胆义气。我二人虽出身草莽,却素来敬仰真豪。今愿结为异姓兄弟,不知狄兄意下如何?”
狄青怔了怔,随即含笑拱手:“小弟虽受先人余荫,然今日落魄如此,已非贵胄,只是寒士尔耳。二位乃是当世好汉,今日不弃,愿结手足之情,实属厚恩。狄青当感激领受。”
李义闻言拍掌大笑,道:“说得好!若论年岁,狄兄最幼,当排行第三。然英雄不拘年齿,狄兄武艺英气,必是人中龙虎,若称之为弟,实在心难安妥,不如结为少长兄弟。”
张忠亦赞同:“我等三人,各有所长,兄弟之情贵在同心,不拘形迹。便如此定了。”
狄青本欲再辞,终被二人言辞挚诚所感,点头应允。三人即在堂中焚香祷告,当空启愿,结为异姓兄弟。张忠为长,李义为次,狄青为三,却以少兄相称,彼此礼敬有加。
自此之后,二人不再称其“狄公子”,改唤“狄哥哥”,情谊顿时亲近许多。
那一日午后,狄青立于窗前,望着院中疏疏淡淡的日光,心中忽有所动。
“我自别师入汴京,原盼得与亲人相见,不料半途失钱,举目无亲,几近绝境。今日却结识二位兄长,虽非骨血,却肝胆相照,真乃天意所引。”
他转身坐下,心中仍思:“此二人一红面如赵匡胤,一黑面似尉迟敬德,俱皆豪气干云。听他们言说,武艺自幼苦练,然不知所学何技。改日且与他们试试身手,以观真能。”
张忠忽然推门进来,笑道:“狄大哥,你初到汴京,未曾游赏各地,不如趁这几日我等尚有闲暇,带你玩上一番。待我二人绸缎尽销,便陪你一同寻访亲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狄青尚未作答,李义已大笑着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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