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帘掀开的刹那,一丝微弱的凉意渗了进来——并非外界那种燥热,而是带着井水般的清冽,悄然漫至床边,稍稍驱散了室内的沉闷。谭文龙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潜伏的猎豹,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警报,评估着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所带来的未知风险。
那影子在门口略微停顿,似乎在谨慎地探查房内动静。随即,门帘被完全掀开,一名身着淡青色襦裙的年轻女子低垂着眼眸,步履极轻地走了进来。她双手捧着一只陶碗,碗中升腾着苦涩的热气,那药味比房中原有的更为浓烈刺鼻。
谭文龙的目光如鹰隼般锁住对方,这是他十年特种兵生涯刻入骨髓的本能——必须在最短时间内捕捉一切细节,判断敌友,评估威胁。
女子约莫十六七岁,身形纤细得仿佛不堪一折。淡青襦裙的领口袖口缀着浅粉绣花,针脚细密,裙摆处却有一块明显的药渍,布料发皱,像是被反复揉搓过。浅紫色腰带在腰间系成简单的蝴蝶结,末梢随着她的移动轻轻晃动。脚上的浅灰布履鞋面磨损,鞋底单薄,显是旧物。
她梳着双丫髻,簪着两支素银簪子,其中一支末端微弯。鬓角有几缕碎发垂落,贴在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柳眉细弯,却微微蹙起;杏眼低垂,目光始终落在自己鞋尖上,眼神里交织着慌乱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鼻尖微红,似刚哭过;淡粉的嘴唇紧抿,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女子在距床榻两步远处停下,将陶碗举至胸前,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红,指甲修剪整齐却无蔻丹,指缝间残留着些许黑色药渣。谭文龙注意到她腕上戴着一只细银镯,刻着简单花纹,随着动作轻碰碗沿,发出细微的“叮叮”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将、将军,您醒了?”她的声音轻柔如羽,却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每个字都说得小心翼翼。那软糯的邺城口音,与谭文龙熟悉的普通话截然不同。
“将军?” 这称呼像一根冰刺扎进谭文龙心里。他明明是现代中国的特种兵上尉,何时成了将军?更让他心惊的是,自己竟未察觉她的靠近!若在战场,这等疏忽足以致命。他强压翻涌的疑虑,决定以静制动,不作回应,只是用审视的目光牢牢锁定她,观察她最细微的反应。
女子见他沉默凝视,身体明显一颤,碗中药汁险些泼洒。她慌忙稳住,头垂得更低,声音几不可闻:“将军,您……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她的慌乱愈发明显,手指紧捏陶碗至泛白,呼吸急促,胸口微微起伏。谭文龙终于开口,嗓音沙哑破碎,每字都牵扯着喉间剧痛:“这……是哪里?”
话音未落,女子浑身一抖,药汁真的溅出几滴,在她裙上洇开深色斑点。她手忙脚乱地去擦,脸色惨白如纸:“将、将军,您忘了?这是您在邺城的府邸……您前几日狩猎坠马,重伤昏睡了三日……这是太医开的汤药,奴婢刚熬好,您快趁热服下,对伤势有益。”
狩猎?坠马?将军?邺城?
这些词语如同乱石投入谭文龙混乱的脑海。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是谭文龙,记忆终结于中东战场的爆炸,怎会摇身一变成了古代坠马的将军?难道是失忆?可为何独独忘了这个身份?
不对! 他内心警铃大作。这绝非简单的记忆缺失。他再次锐利地扫视女子,她眼神躲闪,捧碗的手微颤,种种迹象表明她在害怕,甚至……隐瞒。
正当他欲再追问,一阵撕裂般的头痛猛然袭来,眼前骤然发黑,无数陌生画面如洪水决堤般冲入脑海——
一位刚毅骁将,黑马长枪,浴血沙场;宫殿之上,身跪帝王,旁立阴鸷的年轻男子“石遵!”;猎场之中,马失前蹄,坠地瞬间的剧痛……画面汹涌澎湃,伴随着名字与身份:冉闵,字永曾,建节将军,修成侯……后赵皇帝石虎养孙……石遵的忌惮与敌意……
穿越?!
这个词如惊雷炸响。他不是失忆,而是灵魂跨越时空,占据了这个名为冉闵的将军的身躯!他下意识摸向脸颊,触手是粗砺的皮肤、硬挺的胡茬,以及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狰狞旧疤——这不是他的脸!
心,直坠深渊。环首刀、古装女子、房中陈设、窗外蝉鸣……一切都在冷酷地印证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
“将军,您怎么了?是否头又痛了?”女子见他神色痛苦,急切地上前一步,将药碗递近,“快服药吧,太医说能缓解头痛……”
她的声音将谭文龙从混乱中拉回。他目光落在那碗深褐药汁上,热气裹着浓苦味扑面而来。然而,就在这苦涩之中,他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一丝极淡的、不该存在的甜腥气。
断肠草!
特种兵的毒物识别训练瞬间唤醒记忆。这种甜腥气,与教官展示过的断肠草熬煮后的气味一模一样!而且药色漆黑如墨,表面浮沫细密,皆与断肠草中毒特征吻合。
一个冰冷而现实的结论浮出水面:这碗药,是毒药!
结合冉闵记忆中对石遵的警惕,此次“坠马”恐怕并非意外,而眼下这碗药,就是斩草除根的杀招!眼前这看似柔弱的侍女,竟是索命的使者!
愤怒与寒意交织涌上。前世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今生刚获新生,便要死于阴谋毒杀?但他迅速压下怒火——重伤在身,敌暗我明,硬拼绝非上策。
必须试探,必须冷静。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涣散迷茫,声音愈加虚弱:“头……好痛……许多事记不清了……这药……真能治伤?”
他佯装无力抬手,又颓然垂落。
女子眼中飞快掠过一丝喜色,虽迅即掩去,却未逃过谭文龙的眼睛。她语气更显急切,几乎将碗凑到他唇边:“将军放心,太医方子定然有效,奴婢亲手熬煮,您快趁热喝下,凉了药效就差了!”
她的失态与催促,彻底暴露了其心虚。
试探已毕,真相昭然。
是时候摊牌了。
谭文龙涣散的目光骤然凝聚,锐利如刀,直刺女子双眼。在她以为得计、心神稍懈的电光石火间,他猛地抬手,五指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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