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邺城厚重的城门在绞盘沉闷的转动声中,悄然滑开一道仅容单骑通过的缝隙。夜色浓稠如墨,星光黯淡,四匹被包裹了蹄子的战马如同鬼魅般依次闪出,马背上的骑手同样融入黑暗,唯有偶尔反射微光的眼眸,显露出非同寻常的警惕。城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合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为首的正是赵毅。他换下了一身利落的劲装,穿上了一套半旧的灰色粗布商贩短褐,头上压着一顶边缘磨损的翻皮毡帽,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他过于锐利的眉眼和额角的特征。他身后的三名队员,亦是同样朴素的伙计打扮,但细微之处仍能看出各自的特长。
陈青,年纪最长,约莫三十五六,面容饱经风霜,眼角带着常年堆笑形成的细纹,此刻他微微佝偻着背,活脱脱一个常年奔波、精于算计的老行商。他年轻时确曾走南闯北,对各地方言、市井规矩、三教九流的门道了然于胸,是队伍中伪装与交际的核心。
王越,二十五六岁,身形精悍,动作间带着猎豹般的协调与警觉。他本是太行山中的优秀猎户,对追踪、反追踪、野外方位判断有着野兽般的直觉。此刻,他那双习惯于在密林中搜寻猎物的眼睛,正不断扫视着道路两侧 every 晃动的阴影,耳朵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一张半旧的猎弓已从布套中取出,轻搭在鞍前,箭囊中的羽箭也调整到了最顺手的位置。
李信,面容尚存一丝稚嫩,但眼神却异常沉稳。他出身医匠世家,自幼习得一手好医术,尤其擅长处理各种外伤与应对常见毒物。冉闵特意将他调入侦察分队,看中的就是他这手能在野外绝境中挽救性命的本事。他背后的行囊看似普通,里面却分门别类地装着止血消炎的草药粉、处理伤口的银针桑皮线、以及几样应对急症和常见毒物的解毒丸,俨然一个移动的微型医馆。
“头儿,往哪边走?” 陈青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市井商贾特有的、略带沙哑的腔调。他勒住马缰,目光如同探针般扫过四周。夜色下的原野万籁俱寂,只有晚风吹过已抽穗的麦田,发出沙沙的轻响,更反衬出四周的空旷与潜在的危险。
赵毅没有立刻回答,他侧耳倾听片刻,确认近处无异动后,才从贴身的内衫口袋里取出一卷用防水油布精心包裹的绢制地图。就着微弱得可怜的月光,他迅速辨识着方位,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条迂回的弧线:“由此向南,绕行五十里,避开邯郸外围所有已知的哨卡和烽燧。那边地势低洼,多有沼泽芦苇,虽难行,但巡逻队极少涉足。绕过邯郸防线后,再折向西,直插襄国。” 他收起地图,声音沉稳,“沿途若遭遇小股游骑,能避则避。若避无可避,由陈青应对,我们扮作前往襄国贩运邺锦的商队。记住,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动武,一切以潜入为首要。”
王越默默点头,右手轻轻抚过弓臂,低声道:“明白。我来断后,负责清除行进痕迹,留意追兵。”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罗盘,已在心中勾勒出如何在复杂地形中尽可能隐匿行踪的路线。
李信则轻轻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药囊,声音虽轻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伤药、解毒丸都已备齐,大家务必小心,任何小伤小痛都不可大意。”
四人不再多言,一夹马腹,骏马如同融入了夜色,沿着田埂和荒僻的小径开始疾驰。月光偶尔穿透云层,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又迅速被黑暗吞没,如同四道无声无息划过地面的阴影。赵毅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夜风,心脏在胸腔中有力地跳动,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肩负的重任。陛下信任的目光、襄国地图上那些朱笔标记、以及此战关乎的大魏国运,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次日拂晓,天际刚泛起鱼肚白,他们已抵达邯郸南部外围的一处重要关卡。此地是通往西南方向的要冲,一座简陋的木质哨楼矗立在道路中央,旁边是用拒马和荆棘构成的障碍。几名身着脏污皮甲的羯族士兵正无精打采地倚在哨楼旁,呵欠连天,眼神浑浊地望着稀疏过往的行人。一面褪色的羯赵战旗在晨风中懒洋洋地飘动。
赵毅勒住马,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一种带着几分卑微、几分讨好、又透着市侩精明的笑容。他翻身下马,动作略显笨拙,像个不常骑马的商人,小步快走到那名为首的、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羯族小队长面前。
“几位军爷辛苦!” 赵毅点头哈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谄媚,同时以极其隐蔽的动作,从袖中滑出一块约莫二两重的雪花银,迅速塞到那小队长手中,“小的是从邺城来的,带着点自家织造的粗帛,想去襄国碰碰运气,混口饭吃。这点茶水钱,不成敬意,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那羯族小队长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冰冷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他斜睨了赵毅一眼,又扫了扫后面三个低眉顺眼、伙计打扮的队员,以及马背上那些用麻布覆盖、看似货物的包裹,咧嘴露出一口黄牙:“邺城的丝绸?嘿嘿,倒是好东西。算你们识相!过去吧!不过记住了,到了襄国地界,眼睛放亮堂点,如今可是我们大赵皇帝(指石祗)坐镇,规矩多着呢!该孝敬的,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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