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书房里,晨曦透过雕花木窗斜斜地洒进来,在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几何形状。冉闵正对着一面半人高的铜镜整理衣冠,镜面打磨得极为光滑,清晰地映照出他挺拔的身形。
镜中的青年,比一年前消瘦了许多。颧骨微微凸起,眼窝深陷,却衬得那双眼睛更加深邃坚毅,仿佛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藏着太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沉重。玄色的龙袍穿在身上,绣着十二章纹的下摆垂落在地,每一针每一线都出自宫中最好的绣娘之手,历时三月方才完工。这身龙袍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肩头,不仅是衣料的厚重,更是天下百姓的期盼。
他缓缓抬手,抚过领口精致的龙纹,指尖触到细腻的丝线,忽然想起一年前的那个深夜——
石遵派人送来毒酒,他识破奸计后,与周威、李农率三百死士杀出重围。那一夜,他穿着沾满血污的铠甲,连件干净的衣衫都没有,手中的长刀砍得卷刃,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在邺城的石板路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红线。如今却身着龙袍,即将登上九五之尊,这一路的艰辛,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陛下,百官已在宫门外等候。”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周威大步走进书房,他今日换上了一身崭新的明光铠,甲片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腰间悬挂的环首刀鞘上镶嵌着数颗红宝石,那是襄国大捷时从石祗宫中缴获的战利品。他看着冉闵,眼中满是敬佩——这个曾与他一同在漳河冰水中训练、一同在战场上拼杀的兄弟,如今即将成为天下之主。
冉闵转身,目光落在周威左肩那道狰狞的伤疤上——那是邯郸之战时,为了掩护他而被张贺度砍伤的。伤口极深,几乎见骨,周威却硬是挺着没有倒下,单手执矛刺穿了张贺度副将的喉咙。
“周威,还记得一年前,我们在这邺城中死里求生的情景吗?”
周威的思绪瞬间回到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火光、厮杀声、毒酒的气味交织在一起:“末将永生难忘。那时石遵的人围了将军府,您带着我们从后门突围,一路上杀了十几名羯族兵,您的铠甲都被血浸透了,却还在喊‘兄弟们,活下去’。”
“是啊,活下去。”冉闵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他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正在操练的锐士营士兵。这些士兵大多都是汉人,一年前还是奴隶之身,如今却已成为军中的精锐。他们的呐喊声整齐划一,长矛刺出的动作干净利落,在朝阳下闪烁着寒光。
“这一年来,多少将士马革裹尸,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张贺度、石祗、刘显……每一个名字背后,都是无数汉人的冤魂。今日这龙袍,是用鲜血换来的,我们不能辜负。”
周威沉默片刻,低声道:“昨日我去城西军营,看见几个新兵在给家人写信。他们大多是襄国一带的流民,家人都在去年的战乱中死了。其中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写着写着就哭了起来,说是要为他娘报仇。”
冉闵的眼神暗了暗:“这样的故事,在我们军中比比皆是。十年前,我随石虎征伐段部,亲眼目睹他将三万汉人女子充作军粮,那些女子的哭喊声,至今还在我耳边回响。”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从那时起,我就注定要走今天这条路。”
“陛下是为了天下汉人能够堂堂正正地活着。”周威坚定地说,“没有您,不知还有多少汉人会沦为羯人的‘两脚羊’。”
这时,李农走了进来。他今日身着文官朝服,青色的衣料上绣着精致的鸾鸟纹,显得儒雅了许多。这位曾在后赵军中任职的智将,此刻眼中满是欣慰:“陛下,时辰已到。王丞相派人来催了,说百官都在等着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冉闵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镜中的人,不再是那个只为复仇而战的将军,而是即将肩负天下重任的君王。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书房:“走吧,去见百官,去见天下百姓。”
三人并肩走出书房,穿过将军府的长廊。廊下的柱子上还留着几道不起眼的刀痕,那是去年突围时激战留下的痕迹。冉闵的目光在那上面停留片刻,脑海中闪过那夜的画面——
火光冲天,将军府四处都是喊杀声。石遵的亲兵已经突破了前门,他与周威、李农带着三百死士从后门杀出。一个年轻的亲兵为了掩护他,被乱箭射成了刺猬,临死前还死死抱住一个羯族军官的腿,为他争取了片刻时间。
“小六子若是能看到今日,该有多好。”冉闵忽然轻声说道。
周威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指的是那个年仅十七岁就战死的亲兵。“他娘去年冬天也病死了,临死前托人带话,说是不怪陛下,只恨这世道太乱。”
李农叹了口气:“这乱世之中,谁家没有几桩血泪史。正因如此,陛下才更要建立一个能让汉人安居乐业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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