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深秋,已带上了凛冽的寒意。宫墙之内,处置石氏宗室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肃杀。冉闵站在御书房的窗边,望着庭院中几株在寒风中顽强挺立的松柏,目光沉静,思绪却已飘向了北疆。石赵的根基已毁,但庞大的帝国遗产,尤其是那些曾经效忠于石氏的各族将领和军队,如何消化、整编,使之成为大魏的助力而非隐患,是比战场厮杀更为错综复杂的难题。
“陛下,”周威沉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冉胤的思绪,“归降胡将的名册已初步整理完毕,其中多数人表示愿效忠大魏,唯有几人……态度尚不明朗,或心存疑虑。”
冉闵转过身,接过周威呈上的竹简,目光扫过,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张举。这个名字,让他想起了数月前襄国城下的那场恶战。
“张举……”冉闵低声念道,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支如同黑色闪电般的羯族骑兵。“就是那个在襄国之战中,以三千骑兵迂回穿插,险些断了我锐士营粮道的羯人校尉?”
“正是此人。”周威语气带着几分凝重,“此役,张举所部利用地形,佯装溃败,实则行‘金蝉脱壳’之计,主力绕过我军正面防线,直扑后勤辎重。其行动之迅捷,判断之精准,若非赵毅校尉的侦察队拼死示警,后果不堪设想。最终,其部虽被我军合围击溃,张举力战被俘,但其麾下骑兵战力之强,确属罕见。”
冉闵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临危不乱,善用地利,敢行险招,是个人才。他如今情况如何?”
周威面露难色:“回陛下,张举被俘后,一直单独关押在锐士营旁的囚室。此人极为硬气,三日来,水米不进,既不求饶,亦不言降。据看守所言,他终日闭目端坐,如同老僧入定,唯眼神锐利如刀,不似甘心屈就之人。”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此外,据查,张举的旧部,约有两千余羯族精骑,在襄国兵败后并未溃散,而是退守至北疆五原郡一带观望。若张举在此有失,恐……恐激起其旧部哗变,甚至投靠柔然,届时北疆将永无宁日。”
“哗变?”冉闵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他们若敢,朕不介意让北疆再多几座京观。”话虽如此,但他深知,单纯的杀戮只能震慑一时,无法根除隐患,更非立国之本。他需要的是安定,是能将各方力量凝聚起来的向心力。“不过,这张举,倒让朕想起了当年的自己,都是不肯轻易低头的硬骨头。这样的人,若能收心,往往比那些见风使舵之辈更为可靠。”
周威闻言,眉头微皱:“陛下,张举毕竟是羯族悍将,对石赵忠心耿耿,且态度强硬。您若亲自前往,万一他暴起发难……”
“怎么,周卿是觉得,朕的刀不够快,还是武艺不如当年了?”冉闵笑了笑,拍了拍腰间的玄铁弯刀,“放心,在朕的军营里,还轮不到一个饿了三天的人逞凶。况且,有骨气的将领,往往更重‘信义’二字。石虎、石祗暴虐无道,岂是明主?朕今日便去会会他,看他心中所念,究竟是石氏的愚忠,还是将士的前程与百姓的安宁。”
说罢,冉闵不再多言,命周威不必跟随,只带了数名贴身侍卫,便朝着锐士营西侧的囚室走去。
关押张举的囚室,与其说是牢房,不如说是一间临时腾空的简陋营房。四壁是粗糙的原木,缝隙间透着寒风,室内除了一张硬板床、一张残旧的木桌和一条长凳,再无他物。桌上摆放的饭菜早已冰凉,凝结的油花显得格外刺目。
张举背对着门口,盘膝坐在硬板床上,身上的破烂战袍血迹斑斑,多处破损,露出内里结实的肌肉和旧伤疤痕。尽管形容狼狈,但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如同一棵扎根于岩石缝隙中的胡杨,任风吹雨打,自岿然不动。听到开门声,他并未回头,只是鼻腔里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哼。
冉闵挥手止住了欲要呵斥的侍卫,独自迈步走入室内。他并未立刻开口,而是先环顾了一下这间陋室,目光最终落在张举那即便坐着也难掩精悍的背影上。
“张将军,”冉闵的声音平和,打破了室内的沉寂,“三日不食,是欲效仿伯夷、叔齐,不食周粟,以示对旧主之忠吗?”
张举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他没想到来的会是冉闵,更没想到冉闵开口的第一句话,并非斥责或劝降,而是带着一丝……探讨的意味?他缓缓转过身,睁开双眼,那双因饥饿而略显凹陷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隼,直视冉胤。眼前的冉闵,未着龙袍,仅是一身玄色常服,腰佩弯刀,身形魁伟,面容刚毅,眼神深邃难测。
“罪将张举,参见陛下。”张举的声音因干渴而沙哑,却依旧保持着礼节,只是语气冰冷如铁,“陛下亲临这污秽之地,是要亲自监斩,还是欲观罪将摇尾乞怜之态?若是后者,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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