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建康的文华阁内,硕学鸿儒们为史书定调、笔墨春秋,沉浸在故纸堆的纷争与文明的梳理之时,帝国的北疆,朔方军镇辖地,一股熟悉的、带着草原腥膻气的巨大威胁,正伴随着春末渐起的风沙与躁动,如同蛰伏一冬的饿狼,再次悄然逼近了边境线。
柔然。
这个雄踞漠北、控弦数十万的游牧帝国,其骨子里从未真正臣服于南方的任何农耕政权,短暂的顺从不过是力量不足时的权宜之计。去年冉魏统一战争期间,他们慑于玄甲军雷霆万钧的兵锋之盛,加之内部王位继承亦有纷争,暂时收敛了爪牙,甚至遣使示好。然而,贪婪与掠夺是刻在他们游牧基因深处的本能。如今,听闻南朝更迭已定,新帝冉闵似乎将主要精力转向内政,推行文治,改革制度,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武备松弛、边防空虚的信号。于是,南下劫掠的欲望,再次如同无法抑制的野火,在部落大小首领的心中熊熊燃起。
漠北,柔然王庭金帐。
新任大可汗郁久闾吴提,正值年富力强,野心勃勃,他无法忍受长期向南方称臣纳贡的“屈辱”。他在穹庐大帐中,挥舞着镶嵌宝石的马鞭,对麾下济济一堂的各部酋长、贵人高声煽动:“魏人皇帝冉闵,是个只知道和书生、工匠打交道的软蛋了!他们的精兵猛将,都分散到了各地去管农夫、修水渠、造那些无用的铁玩意儿了!朔方现在只剩下董闰那个老匹夫和一群没打过仗的娃娃兵!正是我们南下,抢夺粮食、布匹、女人和奴隶的大好时机!长生天赐予我们骏马和刀箭,不是让我们用来向农夫低头的!”
帐中顿时响起一片狂野贪婪的附和声,伴随着刀鞘顿地、酒杯碰撞的噪音。草原的生存法则简单而残酷,弱肉强食,南下抢掠是补充物资、壮大部落、树立威望最直接、最痛快的方式。
很快,数支精锐的柔然骑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开始越过阴山防线,采取多路、小股的方式,试探性地袭击边境孤立的小型堡寨、防守薄弱的村落。他们来去如风,扬起漫天黄尘,避开魏军坚固的城池和主要屯兵点,专挑防守薄弱处下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恐慌与死亡再次撒向北疆。边境烽燧台上的狼烟,又一次接二连三地冲天而起,划破了宁静的天空。
朔方军镇,治所所在。
都督董闰面色阴沉如水,看着案几上堆积如山、字字泣血的告急文书。虽然他早已按照朝廷既定方略和自身经验,加强了烽燧戍堡的警戒,部署了机动兵力巡逻,但柔然人这次似乎汲取了教训,采取了更加狡猾的多路渗透、避实就虚的狼群战术,让他有些疲于奔命,顾此失彼。敌人化整为零,行动飘忽,很难捕捉其主力予以歼灭。
“报——!紧急军情!柔然一支约三千骑的部队,绕过我前方主要戍堡,利用小道,突入云内县境,正在围攻县城!县城守军不足五百,多是新募乡勇,情势万分危急!”传令兵浑身尘土,声音嘶哑。
“报——!怀朔镇外三十里,发现大队柔然游骑,数量不下两千,正在焚烧刚刚返青的庄稼,掳掠来不及撤离的百姓!”又一个坏消息接踵而至。
军镇大堂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一些年轻气盛、求战心切的将领按捺不住,纷纷抱拳请战,声如洪钟:
“都督!让末将带兵出去,灭了这帮不知死活的狼崽子!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对!区区数千胡骑,也敢如此猖狂!让他们知道我大魏边军的厉害!末将愿为先锋!”
董闰却沉默着,花白的眉毛紧锁,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他久经沙场,与柔然人打了几十年交道,深知与这些来去如风的草原骑兵在广阔的旷野上进行主力决战的巨大风险。己方军队以步兵为主,虽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机动性远逊对方,若贸然派出大队出击,很可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不断消耗体力,甚至被引入预设的埋伏圈,导致惨重损失。边境线漫长,不可能处处设防。
“不可浪战。”董闰终于开口,声音因连日焦虑而显得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传令各戍堡,严守不出,依托工事,充分发挥弓弩优势,消耗敌军!命机动骑兵各队,以都为单位,没有我的将令,不得擅自脱离防区追击,以免中伏!重点保护人口密集的县城和屯田区,确保百姓和春耕!同时,多派精干哨探,不惜代价,务必摸清敌军主力究竟意欲何为,动向何在!”
他采取的,依旧是稳扎稳打的防御策略,优先保存实力,避免冒进,利用城池和堡垒消耗敌人。这虽然看似保守被动,却能最大程度减少不必要的损失,避免被敌人的游击战术调动,陷入被动。然而,看着文书上那些被焚毁的村庄名字、被掳走的百姓数字,想象着边境军民惊恐的眼神,董闰那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种被动挨打、眼睁睁看着子民受难的滋味,对于他这样一位老将来说,并不好受,每一刻都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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