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尘的意识被巨力碾碎、重组,再猛地抛入一个非维度的空间。
眩晕感如潮水退去,他成了“评审官”。
眼前,是浸在血色月光下的废墟——长风城主府。破碎的大门,狼藉的庭院,森森白骨在寒风中低诉着未散的冤魂。府邸的每一块砖石,都浸透了凝固的血腥与绝望。
庭院中央,胡九娘孑然而立。她身着一袭染血的华贵公主裙,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妖娆褪尽,只剩下千年玄冰般的寒霜。她的指尖,正轻轻触碰着一具小小的、蜷缩的骸骨,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冰封之下,足以焚天的仇恨。
季尘的“上方”,一片无法言喻的“高”处,一架纯粹的黑暗天平无声悬浮。左盘刻着“藏品”,右盘刻着“残渣”,此刻正微不可察地晃动。
“评审官‘疯佛’……”典狱长那冰冷、带着祟尚笑意的声音,如毒针刺入季尘的意识深处,“……评定‘悲’之纯粹。”
“她找出背叛者,执念圆满,便是‘藏品’。”声音碎片化地跳跃,“若被误导,合乎逻辑地悲愤而亡……悲,最纯粹。”
“若真相……肮脏,无美感……和解可期……悲,被污染。”声音带着明显的愉悦,“……‘残渣’,磨灭。”
“你,一次‘疯话’特权。BUG的馈赠。”
季尘没有回应。他死死盯着胡九娘,胸中怒火翻腾。这分明是一个无论输赢,典狱长都能欣赏“艺术品”的恶毒陷阱!
试炼开始。
两团扭曲的“执念尘埃”凝聚成形,从府邸深处踉跄而出,跪倒在胡九娘面前。
一个魁梧如山,虬髯怒张,手中战斧滴着暗红血迹。“郡主!赵莽无能!护不住府邸!末将该死!”声如闷雷,充满了武夫式的懊悔。
另一个文质彬彬,泪流满面,手中书卷赫然是一封通敌密信。“郡主……臣罪该万死!”教书先生的声音嘶哑绝望,“贼人威逼……臣……开了密道……”
证据确凿,却又指向彼此。战斧上有城主的血,信上有敌国的印。两人同时“认罪”。一个死局。
胡九娘冰冷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异常冷静。她修行数百年,阅人无数,深知最极致的矛盾,往往藏着最深的背叛。
“那夜,城主宴请使臣,你(赵莽)为何不在主厅护卫?”她的声音寒如冰锥。 “末将……巡查外围,忽闻异动,赶回时……已迟!”赵莽捶胸,细节模糊。 “密道图样,你(先生)何时绘就?” “半月前……为防万一,私下绘制……臣罪该万死!”先生对答如流,滴水不漏。
太完美了。胡九娘心中警铃大作。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可赵莽的粗疏,又何尝不是被精心设计的陷阱?
庭院上空,一抹微弱的、即将消散的怨魂(小郡主)发出越来越弱的哀鸣。时间在流逝。
黑暗天平,开始缓缓、坚定地,向“藏品”一端倾斜。
“理性分析……痛苦在提纯……”典狱长的声音带着满意的嘲讽,“完美的艺术品即将诞生,评审官?”
季尘笑了,笑意冰冷疯狂。欣赏艺术品?他是来砸场子的!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疯佛之眼中,一丝绝对的“无”意一闪而逝。
“赵莽!”季尘那沙哑、癫狂的“疯话”,如惊雷炸响,并非对胡九娘,而是直劈那魁梧将军!“城主府家训,刻在何处?!”
问题突兀至极,与叛徒、案情毫无关联!
赵莽魁梧的身躯剧震,眼中茫然一闪,下意识地望向祠堂方向,脱口而出:“祠堂……镇魂碑上……”
话音未落!他和那教书先生的身影,如同被狂风吹拂的烛火,剧烈闪烁扭曲!
“镇魂碑上,刻的是‘长风’!不是家训!”胡九娘眼中精光爆射,骇然欲绝!她瞬间想起!镇魂碑是长风城象征,仅刻“长风”!家训,明明刻在正厅牌匾上!一个在此长大、发誓守护此地的人,绝不可能犯此错!
“破绽!”胡九娘仰天长啸,九条狐尾在她身后轰然炸开,卷起滔天妖力!她的目标并非两个虚假人影,而是——整座府邸的根基!“藏头露尾的阴沟鼠!滚出来!”
“轰——!”她并非挥出剑气刀芒,而是将九尾狐最本源的“寻踪之念”,凝聚成一道无形的利箭,狠狠、精准地射入长风城主府那块巨大的、写着“书香门第”的门匾之中!
“咔嚓——!”牌匾应声碎裂!
没有木屑,没有碎块。只有一团团漆黑、粘稠、蠕动着、散发着无尽怨恨的“尘埃”,在狐尾之力下尖叫着被强行扯出!
那才是真正的背叛者!一个在数百年前就怀恨在心,最终污染整座城主府气场、引狼入室的……“怨地之灵”!
真相大白。
典狱长的声音却愈发愉悦,甚至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精彩!太精彩了!虽然猜对……可这真相,多么……无趣。”
黑暗天平,在这一刻,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态势,重重、狠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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