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凯精神一振,立刻闪身躲到路旁一棵大树后,屏息凝神。
很快,一支小小的队伍出现在视野中。那是一辆由一头瘦驴拉着的破旧板车,车上堆着些柴火和几个麻袋。一个穿着粗麻布衣、头上裹着幞头、面色愁苦的老农坐在车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鞭子。旁边跟着一个同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妇人,还有一个七八岁光景、赤着脚的孩子。
他们的穿着、神态、使用的交通工具……一切都充满了强烈的、无法作伪的古意。尤其是那种深深刻印在眉眼间的麻木与困苦,是任何现代影视剧都难以完全模仿的。
李凯心中再无怀疑。他观察了片刻,确认这支队伍没有威胁,便从树后走了出来,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和善。
他的突然出现,显然吓了那一家三口一跳。老农猛地勒住驴子,警惕地看着他,妇人则下意识地将孩子拉到了身后。
双方对视,都愣住了。
李凯愣住,是因为如此近距离地观察真正的古代底层百姓,那种视觉和心理的冲击力远超想象。他们身上的尘土、补丁,以及那营养不良的肤色,都在诉说着这个时代的残酷。
而老农一家愣住,则是因为李凯的装扮太过奇特。那身颜色鲜艳、材质古怪(化纤)的衣服,干净得不像话的脸庞和双手,以及背上那张造型奇特的“弓”,都让他们感到无比的陌生和畏惧。
“老……老丈,”李凯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口音听起来更接近想象中的古语,但实际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口音,“请问,此乃何处?距此地最近的城镇是哪个方向?”
老农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戒备,上下打量了他好几遍,才用带着浓重地方口音、李凯勉强能听懂的话语回道:“你……你是何人?从何处来?”
口音很重,但确实是汉语!沟通的基础存在!
李凯心中一定,脸上挤出尽可能无害的笑容:“在下乃远方行商,途中遭遇匪人,与商队失散,迷路至此。”这是他早就想好的说辞。
或许是李凯看起来确实不像歹人(主要是衣着干净,面善),也或许是“行商”的身份降低了一些戒心,老农紧张的神色稍缓,指了指前方:“往前再走七八里,就是丹阳城地界了。”
丹阳?!
李凯心中剧震!这可是隋末唐初的一个重要城池!是江淮军杜伏威的地盘之一!自己竟然直接来到了这个风云际会之地?
他强压激动,继续问道:“多谢老丈。不知如今……是何年何月?年号为何?”他需要确定具体的时间点。
老农脸上露出一丝更深的茫然和苦涩:“年号?是大业……大业十三年吧?唉,这世道,谁还记得清年头,能活着就不易咯……”
大业十三年!隋炀帝杨广在位的最后一年!天下彻底大乱的前夜!双龙的故事,正是从这个时间点前后正式拉开大幕!
信息确认!他真的来到了那个波澜壮阔的时代!
李凯按捺住心中的狂涛骇浪,再次道谢,并从怀中(实则是从世界珠内)摸出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在县城买的芝麻糖,递给了那个一直躲在母亲身后、却偷偷用乌黑大眼睛看着他的孩子。
“一点心意,给孩子甜甜嘴。”
那妇人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老农也愣住了,看着那包装精美(在他们看来)、香气诱人的糖块,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糖,在这个时代,尤其是对底层百姓,是绝对的奢侈品。
最终,在李凯的坚持下,那块糖还是塞到了孩子手里。孩子怯生生地接过,在母亲的示意下,小声说了句含糊的“谢谢”。
看着一家三口千恩万谢、如同得到莫大恩赐般离去的身影,李凯站在原地,心情复杂。
兴奋、激动之余,一种沉甸甸的现实感压上心头。
这不是游戏,不是小说。这是一个真实的、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他刚才施舍的一块糖,可能就是这个孩子一年都尝不到的甜味。
他拥有世界珠,拥有超越时代的知识和物资,但在这个世界里,他依旧是一个需要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异乡人。
他抬头望向丹阳城的方向,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乱世,意味着危险,也意味着无限的机遇。
他的创世之路,将从这个名为“丹阳”的起点,正式开始。
第一步,进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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