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大锤这才停下手中铁锤,抬起眼皮看了林琛一眼,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小老儿周铁柱,见过大人。”声音洪亮,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林琛看着他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双手,以及那双虽然浑浊却依旧专注的眼睛,点了点头:“周师傅不必多礼。本官欲造新铳,需精工巧匠。不知周师傅可愿助我?”
周大锤看了看林琛,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钱太监和周主事,瓮声瓮气地道:“大人要造什么样的铳?若是和库里那些一样,小老儿劝大人还是省省力气和钱粮吧。”
话语直接,甚至有些冲撞。
那管事脸色一变,正要呵斥,却被林琛抬手阻止。
“自然不是那些废铁。”林琛从袖中取出一张他连夜绘制的、极其简略的燧发枪结构草图(只包含核心的击发机构和枪管要求,省略了大量细节),递给周大锤,“周师傅请看,此铳无需火绳,以此燧石击铁,迸发火星,引燃火药。关键在于此击锤的力道、燧石夹的灵巧,以及枪管的内壁光滑与密闭。”
周大锤接过草图,他那双习惯了看火候和铁胚的眼睛,仔细地辨认着上面的线条和标注。起初还有些不在意,但看着看着,眉头渐渐皱起,眼神也越来越亮。他虽然不是完全看懂,但凭借多年的经验,直觉感到这设计与他所知的所有火铳都不同,似乎……更精巧,也更难打造!
“不用火绳……燧石打火……”他喃喃自语,粗大的手指在草图上那个代表击锤的部件上摩挲着,“这……这想法……妙啊!可是……这簧片力道要求极高,寻常铁料恐怕……还有这枪管,要如此光滑匀直,钻孔的功夫……”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林琛,眼神中充满了技术狂人遇到挑战时的兴奋与怀疑:“大人,这图……是何人所绘?真能造得出来?”
“图为本官所绘。”林琛坦然道,“能否造出,正要倚仗周师傅这般大匠之手。铁料不足,本官设法筹措!工艺难关,本官与你一同参详!你只需告诉本官,若材料齐备,人手得力,依此思路,有无打造之可能?”
周大锤盯着林琛看了半晌,似乎要确认这位年轻得过分的大人是否在戏弄他。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将草图紧紧攥在手里,重重抱拳,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大人信得过小老儿,小老儿……愿试上一试!这把老骨头,就算交代在这新铳上,也值了!”
“好!”林琛抚掌,“周师傅,即日起,你便是这王恭厂新任匠作总管!一应打造新铳事宜,由你统筹!需要什么人手、物料,直接报于本官!”
他当场任命,毫不拖泥带水。
周大锤和他两个徒弟都愣住了,随即脸上涌现出激动之色。周围那些原本麻木或观望的工匠,看到此情此景,眼神中也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林琛知道,他找到了第一个真正的支点。接下来,就是以此为核心,撬动整个死气沉沉的王恭厂!
他转身,对聚集过来的更多工匠高声道:“诸位都看到了!本官来此,不为查旧账,只为造新器!凡有真才实学,愿为国效力者,本官必量才施用,厚给工食银!从今日起,王恭厂施行‘考成法’!以打造零件之精良、数量核定工酬,多劳者多得,优劳者重赏!滥竽充数、敷衍了事者,严惩不贷!”
新的规则,伴随着实实在在的任命和承诺,如同在死水中投入了一颗巨石,终于激起了波澜。
整顿与清洗,在钱太监和周主事的协助下,雷厉风行地展开。几名明显是吴郎中亲信、试图阳奉阴违或散布谣言的管事被当场拿下。库房被彻底清点,账目被重新核查。一批被甄别出的有手艺却长期被埋没或排挤的工匠,被补充到了周大锤的团队中。
林琛几乎住在了王恭厂。他白天与周大锤等人研讨技术细节,解决材料难题(他凭借化学知识改进了硝石硫磺的提纯方法,并设计了几种测试铁料硬度和韧性的土法),晚上则审核各项文书,规划进度,还要提防可能来自暗处的冷箭。
他知道,张裕及其背后的人,绝不会坐视他在这里站稳脚跟,更不会让他顺利造出新铳。王恭厂外,不知有多少双恶意的眼睛在盯着。
但他无所畏惧。
知识的权杖,已然在这座古老的军工作坊里,点亮了第一炉真正意义上的火焰。他要将这火焰,锻造成足以焚烧一切腐朽与黑暗的利刃!
就在新铳核心的击发机构经过数次失败,终于打出第一点微弱的火星那天,一名风尘仆仆的驿卒,将一封来自江南的急信,送到了林琛的案头。
信是柳秀儿托人写来的,字迹娟秀,却带着一丝慌乱。
“琛哥儿尊鉴:闻兄在京安好,妾心稍慰。然月前,有自称‘织造局’官人至家,言妾所制‘肥皂’之法,乃宫中流出,责令妾不得再制售,并索要配方。妾未予。后,家中屡有地痞滋扰,售卖渠道亦多受阻……妾一切尚安,唯念兄长远在京中,望一切小心,莫要以妾为念……”
织造局?宫中流出?索要配方?
林琛看着信纸,眼神瞬间冰冷如刀。
对方的报复,来了。而且,直接绕开了他,指向了他最柔软的软肋——远在钱塘的柳秀儿!
他缓缓折起信纸,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很好。
既然你们把战场扩大,那我林琛,便奉陪到底!
知识的权杖,不仅要能格物,能造器,更要能……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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