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初刻,风雨的狂暴终于显出衰竭之势。虽未完全停歇,但疾风已转为烈风,砸落的雨点也从瓢泼变得有了间隙。漆黑的夜幕被一种沉滞的铅灰色替代,东方天际,隐隐透出一线比墨色略浅的痕迹。
杭州北门内,火把的光芒在湿润的空气中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圈。五百名火器营锐卒已集结完毕。他们蓑衣下的戎服早已被雨水和汗水浸透,却无一人稍动,如同一片沉默的铁松林。燧发枪被油布仔细包裹,斜背身后,枪口朝下,防止进水。每个人的脸上都混合着疲惫、紧张,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他们知道,接下来要进行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甚至可能载入史册的战斗。
林琛在王启年及一小队亲卫的护送下,骑马抵达北门。他没有穿戴厚重的甲胄,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外罩防雨的油绸披风。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落,他的目光却明亮如星,扫过肃立的队列。
戚继光甲胄齐全,按剑迎上前来,甲片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部堂!全军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出发!”
林琛翻身下马,走到队列前方。火把的光芒映照着他年轻却已显坚毅的脸庞。
“将士们!”他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穿透风雨的清晰与力量,“天将破晓,风暴将息。此刻,盘踞在赭山岛上的倭寇,或许以为这场风雨是他们的护身符,或许正在庆幸又躲过了一次搜剿。但他们错了!”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孔:“他们不知道,这场风雨,正是我们最好的掩护!他们更不知道,他们倚仗的凶残、狡猾,甚至是几门不知从何处弄来的破烂火炮,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你们手中的,不是普通的火铳,是工部格物院呕心沥血所铸的燧发枪!是代表着我大明未来军威的利器!你们所习练的,不是陈旧的战阵,是融合了数算、格物之理的崭新战法!你们,是第一批真正掌握这股力量的大明军人!”
“三江口,你们证明了这力量足以摧枯拉朽!今天,在赭山,我要你们证明,这力量足以——犁庭扫穴,定鼎乾坤!”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直接的陈述和最深沉的信任。士兵们的呼吸微微粗重起来,胸膛起伏,眼神中的紧张逐渐被燃烧的火焰取代。
“此战,水陆并进,陛下的水师精锐正在外海等着我们!此战,不为守成,只为进取!不为驱赶,只为——歼灭!”林琛的声音陡然拔高,斩钉截铁,“用你们手中的枪,告诉那些横行海疆、荼毒生灵的倭寇,这片海,这片天,究竟是谁家之天下!用一场无可争议的胜利,告诉朝廷,告诉天下,我大明的边患,当用新法、用新知、用新军来根治!”
“告诉我,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低沉而整齐的吼声从五百个喉咙中迸发出来,压过了残余的风雨声,在城门洞内回荡,震人心魄。
“好!”林琛重重一挥手,“戚将军!”
“末将在!”
“按既定方略,出发!本官在北门楼上,静候捷报!待水师信号一起,我亲自为你们擂鼓助威!”
“得令!”戚继光抱拳,霍然转身,面对大军,“全体都有——目标,登船码头,肃静疾行!出发!”
命令下达,沉默的“铁松林”瞬间化为一道无声的洪流,在军官低沉的口令和手势指挥下,分成数队,井然有序地穿过洞开的城门,没入城外尚未完全褪去的黑暗与风雨之中。他们的脚步踏在泥泞的路上,发出整齐而沉实的唰唰声,迅速远去。
林琛目送最后一队士兵消失在视野,这才转身,登上北门城楼。胡宗宪、张经等本地文武要员早已在此等候,人人面色凝重,带着期待与不安。高捷称病未至,但其眼线必然混迹其中。
城楼上视野开阔,虽然天色未明,风雨晦暗,但依稀可见远处运河码头的轮廓,以及更南方那吞噬了一切光线的、仿佛巨兽匍匐的杭州湾方向。
李振、陈默、赵宇三人也带着他们的仪器登上了城楼一角,准备进行最后的战场观测和数据记录——虽然距离主战场尚远,但观测风向、云图变化,记录关键时间节点,同样是他们“战场”的一部分。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风雨持续减弱,天际的灰色渐渐泛白,如同水墨在宣纸上慢慢润开。能见度在一点点提升。
寅时三刻,王启年靠近林琛,低语:“部堂,刚收到俞将军快船密报,水师主力已趁夜色与风雨,运动至赭山以东偏南海域,完成对主航道及外逃路线的封锁。卢镗将军亲率三十条快船及四百登岸精锐,已借涨潮和礁石阴影,潜行至赭山西北侧预定登陆滩头附近隐蔽。戚将军所部先头船只,应已离岸。”
林琛点了点头,目光紧锁东南海天相接之处。那里依旧一片混沌,只有海浪的声音隐隐传来。
寅时末,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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