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叩叩”声极其轻微,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敲击者既渴望得到回应,又惧怕被旁人察觉。它持续了十几下,然后,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
林晚僵在床上,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声音如此之近,绝不可能再用地下的风声或管道异响来解释。这宅子里,除了她和陆沉舟,一定还有第三个人!或者……是陆沉舟本人在用这种方式警告或试探她?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她屏息凝神,竖着耳朵听了许久,直到耳朵里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窗外死寂般的宁静,那敲击声再未响起。
后半夜,她几乎是在半梦半醒的惊惧中度过的。
天刚蒙蒙亮,一阵远比之前山体滑坡更沉闷、更巨大的轰鸣声,将她从浅眠中彻底惊醒。那声音仿佛来自地底深处,伴随着建筑物结构扭曲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整栋“听海阁”都在剧烈震动!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墙上的画框歪斜,桌上的工具叮当作响。
地震?还是……更严重的滑坡?
林晚来不及多想,抓起床头的外套和手机就冲出房间。几乎在同一时间,对面陆沉舟的房门也被猛地拉开。他显然也是刚从床上起来,头发凌乱,脸色是睡眠不足的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摇晃的源头——宅子的东侧。
“快走!离开建筑!”他朝林晚低吼一声,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不容置疑。
两人踉跄着冲下楼梯,跑向门厅。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大门时,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晃和震耳欲聋的坍塌声从东翼方向传来!
“轰隆——!”
紧接着,是砖石滚落和木材断裂的刺耳噪音。主厅与东翼连接处的那面墙,肉眼可见地裂开了一道扭曲的缝隙,灰尘弥漫。
“东翼……部分塌了!”陆沉舟刹住脚步,望着那弥漫的烟尘,脸色难看至极。他的眼神里不仅有对建筑损毁的心痛,更有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某种禁忌被强行撕开的惊怒。
通往大门的路被震落的吊灯碎片和歪斜的家具挡住了片刻。就在这混乱的间隙,林晚透过门厅侧面一扇被震裂的窗户,看到宅子后方靠近悬崖的部分,因二次滑坡,一大片山体连同茂密的植被彻底滑塌,露出了下方被掩盖的岩层。
而在那新裸露出的、湿漉漉的黑色岩壁上,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颜色黯淡,形状扭曲,像是一堆被海水长期侵蚀、裹满藤壶和泥沙的……金属残骸?大小似乎是一辆汽车?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猜测瞬间划过脑海——十五年前,白锦年真的是“坠海”吗?还是连人带车,从这片悬崖上……
她不敢再想下去,陆沉舟已经粗暴地拉了她一把,清开了障碍。“快出去!”
两人冲出大门,跑到前庭相对安全的空旷地带。回头望去,“听海阁”如同一头受伤的巨兽,沉默地匍匐在悬崖边。东翼靠近后方的部分屋顶已经塌陷,露出断裂的椽子和瓦砾,主厅连接东翼的墙体裂缝触目惊心。雨水混合着泥浆,从破损处不断流入宅内。
危机暂时过去,但宅子已经变得岌岌可危。
陆沉舟站在雨中,望着那片坍塌的东翼和后方山体露出的残骸,背影僵硬得像一块石头。雨水顺着他黑发流下,划过紧绷的下颌线。林晚站在他身后,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巨大的、压抑的……几乎是绝望的气息。
他守护了十五年的秘密,似乎正随着这坍塌的墙体和新暴露的残骸,一点点被强行扯出黑暗。
“你必须立刻离开这里。”陆沉舟没有回头,声音沙哑而疲惫,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颓然,“等雨小一点,我想办法从后山找路送你出去。”
“那你呢?”林晚下意识地问。
“我?”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我属于这里。”
他的话像一块冰,砸在林晚心上。这种与宅子共存亡般的决绝,更让她确信,他知道一切,并且背负着远超她想象的重担。
就在这时,主厅方向传来一声不太响亮的、木头断裂的“咔嚓”声,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两人脸色都是一变。主厅里有壁画,有他们临时搭建的引流装置!
“我去看看!”陆沉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身就要往回冲。
“我跟你一起去!”林晚脱口而出。不仅仅是担心壁画,更是一种本能——她不能让他一个人再回到那危险的、充满未知的宅子里。
陆沉舟脚步顿住,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雨水模糊了他的表情,但那双眼睛里的复杂情绪却清晰可见——惊讶,挣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他没有反对,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小心翼翼地再次进入宅内。主厅里,是一盏侧壁灯连同一部分石膏装饰线掉了下来,砸在地板上,所幸没有伤及壁画主体,但扬起的灰尘让空气更加污浊。渗水点因为震动,似乎有扩大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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