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求救信号如同一声穿透星海的叹息,在基地内部激起了远比发现几何造物时更为剧烈的波澜。这一次,面临的不是如何理解高等文明,而是如何对待一个可能与他们处境相似、甚至更为艰难的“同类”。
指挥中心变成了争论的战场。意见迅速分化为泾渭分明的几派。
以江澜为首的务实派主张极度谨慎。“我们自身难保!”江澜敲着桌面,声音沉郁,“能源刚刚自足,规则尚未完全适应,头顶还有不知深浅的‘观察者’。我们有什么资本去扮演救世主?这信号是真是假?是不是陷阱?背后是否牵扯着我们无法想象的麻烦?遵循观察者的‘引导协议’,优先发展自身,才是对文明存续最负责任的态度!”
沈岱云代表的科学探索派则持相反观点。“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与一个技术特征迥异的文明接触,能极大加速我们对这个宇宙的理解。即便风险存在,其潜在收益——技术交流、知识共享、甚至可能的盟友——也值得我们谨慎尝试。我们不能因为恐惧就永远龟缩不前!”
还有一些人则从纯道德角度出发:“见死不救,非文明所为。即便力量微薄,至少应尝试了解情况,给予声援。这是文明的火种应有的温度。”
苏锦没有直接参与争论,她静坐一旁,尝试将从“基准脉络”中获得的宏观视角应用于此事。她凝神感知,努力在脑海中那幅由无数光点构成的浩瀚图谱中,寻找求救信号来源的对应位置。
过程比之前更加艰难,她不敢再强行模拟基准点波动,只能依靠残存的感应和太初之力的自然引导。许久,她疲惫地睁开眼,对等待的江澜和沈岱云说道:
“那个方向……确实存在一个‘光点’,但在脉络中,它非常……暗淡,而且不稳定,边缘模糊,仿佛随时可能熄灭。它所在的‘区域’,也显得异常……‘稀疏’,周围的连接线很少,很像是一片……边缘地带或者未充分发展的区域。”
这个信息为求救信号提供了背景支持——对方很可能真的处于某种困境,并且其所在的环境可能本身就比较恶劣或特殊。但这并未平息争论,反而让风险与机遇的天平更加摇摆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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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菲斯作为非人类但高度理性的存在,尝试从规则层面寻找依据。他通过初级通讯渠道,向几何造物发送了一条精心措辞的询问:
【基于初级信息交换协议,请求获取关于‘跨文明接触伦理’及‘弱势变量互助边界’的指导性原则。】
这是一次试探,意在了解观察者文明对于其“管理”下的不同文明之间相互接触的态度。
回应来得比预想中快,内容依旧简洁,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规范性:
【跨文明接触伦理:遵循非强制、非欺骗、风险自担原则。】
【弱势变量互助:鼓励基于共识与能力范围内的信息与技术支持。禁止超越自身认知层级的干预。】
【核心准则:维护基质稳定性优先。】
“风险自担”、“禁止超越认知层级的干预”、“维护基质稳定性优先”。
这三条原则像三根冰冷的支柱,架构起了观察者文明所认可的“文明间交往”框架。它们不禁止接触与互助,但严格限定了方式和边界,并将整个系统的稳定置于最高位置。
这意味着,如果地球决定回应求救信号,一切后果需自行承担,并且绝不能动用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力量(比如那个危险的、源自远古战场的“调试器”残留影响)去进行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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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克西接受了任务,利用他被“标记”后增强的风险感知能力,专注于分析求救信号本身及其传播路径。他不再深入维度褶皱,而是像倾听风声一样,捕捉信号在穿越宇宙结构时留下的细微痕迹。
他的发现令人不安。
求救信号从源点抵达地球的路径上,并非畅通无阻。他感知到至少三处明显的“规则衰减区”。这些区域并非自然的规则空洞,更像是某种人为的干扰或屏障,会极大地削弱和扭曲穿过其中的信息流。求救信号能穿透这些衰减区抵达这里,本身就意味着发送者可能动用了超乎寻常的能量,或者信号本身具备某种特殊的穿透特性。
“信号像是……从一层层的滤网中艰难挤过来的。”阿莱克西描述着自己的感受,“这或许解释了为什么信号如此微弱断续。对方的环境,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封闭,或者被封锁了。”
“封锁”这个词,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一下。是什么样的力量在封锁一个文明?这与观察者文明维持的“基质稳定性”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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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论持续了数日,基地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有些凝重和分裂。最终,江澜在综合了各方意见、观察者准则以及风险评估后,做出了一个折中的,也是现阶段最稳妥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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