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影”号的船舱内,照明调至最低的应急模式。蓝白色的微光勾勒出仪表盘的轮廓,也映照着阿莱克西疲惫却警觉的面容。苏锦坐在他身侧的副驾驶位,双手轻按太阳穴,心镜之力如涟漪般在狭窄空间内荡开,持续扫描着周围规则层面的细微扰动。
“跃迁引擎冷却还剩百分之四十。”机械师李岩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带着压抑不住的紧张,“干扰指数比来时高了三个点,那些‘眼睛’……还在附近。”
阿莱克西没有立即回答。他的意识深处,祭司碎片正以极高的频率运转,处理着从宁静回廊接口获取的海量数据流。同时,动态平衡密钥——那枚被称为“寂静之种”的晶体——在他的精神图景中缓缓旋转,散发出温和的稳定力场,抵消着因长时间暴露于规则不稳定区域而产生的意识漂移感。
“不要主动扫描。”阿莱克西最终开口,声音平稳,“维持最低能耗的被动感应。干预者的追踪协议有延迟,我们脱离时的跃迁轨迹已经被‘帷幕之眼’的静默处理过一层,他们现在只是在撒网。”
“但网在收紧。”苏锦低声说,她的视线投向主屏幕外那片深邃的黑暗。在规则的视角下,那里并非空无一物——无数细微的“秩序丝线”如蛛网般蔓延,那是干预者外围巡逻网络的特征性残留。“东南象限,距离七标准跃迁单位,有一处节点刚刚激活了主动侦测模式。虽然目标不是我们,但辐射范围会覆盖我们的预定航线。”
阿莱克西的手指在导航面板上滑动,重新计算路径。屏幕上的光点与曲线交织,显示出至少十二条可能的迂回路线,但每条都伴随着风险:有的会经过已知的规则湍流区,有的靠近织梦者极端派曾经活动过的“幻影星尘带”,还有的则需要穿越一片连记录者议会都标注为“信息模糊”的未知空域。
“走‘模糊区’边缘。”阿莱克西做出了决定,“那里的规则虽然不稳定,但对所有主动侦测手段都有天然的干扰效果。干预者的秩序网络在那里会失效,织梦者极端派的混沌感应也会被扭曲。我们需要的是隐蔽,不是速度。”
“但那片区域……”李岩欲言又止。
“有古老战争的残留污染,我知道。”阿莱克西调出了相关档案。那是“摇篮”崩解初期,两支理念分歧的奠基者追随者发生冲突的遗址之一。战斗的余波撕裂了局部规则结构,形成了持续数个纪元的“信息脓疮”。“‘潜影’号的外层有我们最新加载的规则缓冲镀层,应该能抵挡大部分被动污染。而且……”
他的意识与祭司碎片瞬间完成了上千次数据交换。
“而且根据宁静回廊接口给我们的环境数据,那里存在某种‘规则伤疤’的周期性平复期。祭司碎片计算,我们抵达边缘时,正好会迎来一个持续约四标准时的‘平静窗口’。”
命令下达。飞船的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转向,朝着那片被大多数文明视为禁区的空域驶去。
航程的前半段相对平静。阿莱克西让其他队员轮换休息,自己则与祭司碎片继续深入分析已获得的数据。宁静回廊接口传输的信息包结构极其复杂,表层是关于“初始共鸣谷”生态环境、混沌裂隙能量谱、以及回廊受损结构的详细报告,但更深层,还有嵌套了至少三重的加密数据流。
“发现异常。”祭司碎片的声音直接回响在阿莱克西的意识中,冷静而清晰,“在回廊受损结构的第七类图谱——规则脉络断裂分析图中,存在一组不符合‘园丁’项目原生编码规则的参数。它们被巧妙地‘编织’进了损伤描述中,模拟成自然形成的规则瘢痕,但逻辑上有细微的断裂。”
阿莱克西精神一振:“能提取吗?”
“正在尝试逆向剥离。这需要时间,并且需要‘结构稳定密钥’的辅助,以提供参照基准。”
暗金色的晶体在阿莱克西意识中浮现,与“寂静之种”形成微妙的共振。两枚密钥的力量开始协同工作,如同最精密的镊子与放大镜,小心翼翼地分离着那些被刻意隐藏的信息丝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飞船已经进入了“模糊区”的外围。舷窗外,空间的色彩变得怪异,时而泛着铁锈般的暗红,时而闪过一抹不自然的靛蓝。仪表盘上,代表外部规则稳定度的指标在黄色与红色区域之间跳动,船体偶尔传来极其轻微的、如同玻璃摩擦般的吱嘎声——那是规则缓冲镀层正在工作的迹象。
“剥离完成。”祭司碎片报告,“获得一组坐标参数,以及一个……验证标识。”
一组复杂的多维坐标出现在阿莱克西的意识视野中。它指向K-719气泡内一个完全陌生的区域,甚至不在织机维度已有的星图记录范围内。而那个验证标识,则是一个极其简练的几何符号:一个被等分成三部分的圆环,每个部分内部有着细微不同的纹理。
“这不是干预者、织梦者,也不是记录者议会的标识。”阿莱克西皱眉,“祭司,检索所有已知文明及遗产标识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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