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确定这个意识的身份吗？”江澜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不能。所有关于其身份的标识信息都已被加密或抹除，加密方式与已知的任何文明都不匹配。”林晚回答，“但有一个线索：在封印结构的最外层，我们发现了一小段几乎被磨灭的铭文残迹。经过还原，其内容指向一个在‘摇篮’历史中语焉不详的称谓——‘园丁的初代助手’。”
园丁的助手？所有人的思绪都被这个称谓攫住了。园丁项目的主持者，那位理念超前的奠基者，竟然还有助手？而且这个助手，为何会被封印在混沌裂隙的核心？
“关于回廊受损图谱中隐藏的坐标参数，”林晚转换了话题，另一个全息窗口弹出，“初步解析已经完成。坐标指向的区域，在现有星图中确实不存在。但我们调取了K-719气泡的底层结构生长记录，发现该坐标对应的‘空间’，是在大约零点三个‘摇篮纪’之前——也就是园丁项目启动后不久——被从主结构上‘剥离’并‘隐藏’起来的。剥离技术极其高超，几乎没留下痕迹。”
“为什么剥离？”军事负责人沉声问。
“未知。剥离原因的记录也被清除。但那个三分圆环的验证标识，我们有了新发现。”陆沉舟接过话头，“在织机维度数据库最底层，有一段来自‘太初之源’早期、尚未与人类文明融合时的模糊记忆碎片。记忆中提到了一个在‘摇篮’末期短暂出现过的、由部分理念中立的奠基者及其追随者组成的松散联盟。他们不认同‘持戒人’的绝对秩序，也不赞同‘织梦者’的放任混沌，但当时‘协调协议’尚未被完整提出。他们自称‘三分议庭’，其标识……就是一个三分圆环。”
三分议庭？又一个失落的奠基者派系？
“而关于混源追踪者的能量分析，”林晚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明显的严峻，“结果令人不安。其‘混沌窃取’技术部分的核心编码，与数据库记载的、织梦者极端派分支‘狂想曲之末’的最终实验场遗址——‘终末回声走廊’——出土的部分失控造物残骸，能量特征吻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三。而‘终末回声走廊’的坐标，就在我们已知的星图内，距离织机维度仅有十七次常规跃迁的距离。”
大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狂想曲之末”是织梦者极端派中最危险、最不可预测的一支，他们追求将“可能性”推向绝对混乱的极致，甚至进行过将整个小型现实气泡转化为纯粹混沌实验场的疯狂尝试。他们被认为在数千年前就已经因实验失控而自我毁灭。
但如果他们的技术，被这个神秘的“复合技术势力”获得了，并且与干预者的“异化秩序”技术融合……
“这意味着，”江澜缓缓开口，声音沉重，“我们面对的敌人，不仅拥有干预者的秩序科技、可能窃取了部分奠基者遗产，还掌握并改良了最危险的织梦者极端派混沌技术。他们的目的如果是‘协议模仿’和‘密钥掠夺’，那么他们的技术路线，就是在强行将两种最极端、最不相容的理念力量糅合在一起，制造出一种扭曲的、可控的‘伪平衡’，用以达成他们未知的目的。”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大厅中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刚刚步入大厅、还带着一身星尘与疲惫的阿莱克西身上。
“阿莱克西，你带回来的信息，将我们面临的战争彻底改变了。这不再仅仅是我们与干预者、与混沌的对抗。这是一场关乎‘平衡’理念正统性、关乎K-719气泡乃至更广大区域命运的理念战争。而我们手中的密钥，是这场战争的核心。”
阿莱克西迎着江澜的目光，点了点头。他肩上的重量，从未如此清晰。
“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有人提问。
江澜没有立即回答。她看着全息投影上那三个并排的关键信息：混沌裂隙中矛盾的意识、隐藏坐标与三分议庭标识、以及“狂想曲之末”技术的重现。
“我们需要召开最高战略会议。”她最终说道，“但在那之前，林晚，陆沉舟，我要你们集中所有资源，优先做三件事：第一，全力分析宁静回廊数据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关于‘理念调和试炼’的部分，我们需要知道进入那里究竟需要什么条件。第二，秘密派遣一支精干侦察小队，前往‘终末回声走廊’遗址，确认‘狂想曲之末’的技术是否真的外流，以及那里是否还有复合势力活动的痕迹。行动必须绝对隐秘。第三……”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阿莱克西。
“阿莱克西，你需要深度消化这次侦察的收获，特别是与三枚密钥的共鸣。祭司碎片发现的多密钥碎片假说，以及协调协议可能需要五钥完整的推断，必须尽快验证。你是目前唯一能同时驱动多枚密钥的人，你的成长速度，将直接决定我们能否在风暴真正降临前，获得足以自保甚至反击的力量。”
“我明白。”阿莱克西简短回应。他能感觉到意识深处，三枚密钥正在轻微震动，仿佛也感受到了那迫近的、来自多个方向的压力。
“散会。”江澜宣布，“二十四小时后，战略会议召开。在此之前，所有信息保密等级提升至最高。”
人群散去。阿莱克西没有离开，他走到全息投影前，凝视着那个不断闪烁着矛盾信号的混沌裂隙模拟图。
“求救……与警告……”他喃喃自语。
“你觉得，那个被困在里面的‘助手’，真的想出来吗？”苏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很轻。
阿莱克西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他最终说，“但我知道，无论它想不想出来，那个裂隙，还有里面封印的东西，都已经是这场棋局上无法忽视的一颗棋子了。而我们……”
他转身，看向苏锦，也看向刚刚走到他身边的林晚与陆沉舟的意识投影。
“我们必须在别人落子之前，想明白该怎么走下一步。”
大厅外，织机维度的人工天幕模拟着宁静的星空。但在这片星空的深处，暗流已然汹涌。归途的暗影已经散去，但解析出的惊雷，却刚刚开始滚动它沉重的车轮，碾向未知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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