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最后一段泥泞颠簸的土路,发出沉闷的呻吟,终于驶上了相对平整的戈壁公路。身后,塔木陀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与秘密的广袤雨林,如同一个逐渐褪色的、光怪陆离又充斥着血腥与诡异的梦魇,被远远地抛在了地平线之下。当越野车窗外不再是无穷无尽的、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的浓绿,取而代之的是视野尽头戈壁滩上那低矮、粗糙、却象征着文明与安全的城镇轮廓时,车厢内弥漫着的那种近乎凝固的沉默,才仿佛被撬开了一丝缝隙。
那不是单纯的疲惫,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劫后余生后心神尚未完全归位的恍惚。灵魂的一部分似乎还滞留在那片阴湿的地下,与蛇母的嘶鸣、陨玉的幽光、以及无数黑毛蛇窸窣爬行的声音纠缠在一起。
王胖子歪着硕大的脑袋靠在车窗上,玻璃随着车身的晃动轻轻磕碰着他的额角。他难得地没有聒噪,打着并不算安稳的鼾声,腿上包裹的厚实纱布还隐隐透出草药的苦涩气味和淡淡的血腥。那是在逃离蛇母追击时,被崩落的碎石划开的深口子,若非白芷及时处理,恐怕后果难料。
吴邪坐在他旁边,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由浓绿转为土黄的荒凉景致。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翻腾——青铜门后令人窒息的黑暗,鸡冠蛇诡异的人语,尸鳖王振翅的嗡鸣,蛇母那庞大而扭曲的躯体在幽绿光芒中狂舞,还有张起灵纵身跃入陨玉时那决绝的背影……这一切交织成一幅巨大而混乱的画卷,让他时而心悸,时而茫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那里装着一些从西王母宫边缘地带捡拾的、带有古老纹路的碎陶片,冰凉的触感勉强将他拉回现实。
解雨臣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姿态依旧保持着世家公子的优雅,只是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色,暴露了他消耗的心力。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随身携带的那柄短刀的刀柄,冰冷的金属触感,仿佛是他确认自己已经离开那个杀机四伏、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永恒深渊的地下世界的唯一凭证。
开车的黑瞎子依旧戴着那副标志性的墨镜,让人无从窥探他眼中的情绪。他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惯常的痞笑,但当他微微侧头,巧妙地避开从车窗斜射进来的、过于刺眼的戈壁阳光时,那份细微的、对光线敏感的不适,还是暴露了他眼疾依旧存在的现实。西王母宫的遭遇,显然让这旧伤痼疾又添了几分沉重。
张起灵独自坐在车厢最后排的角落,抱臂闭目,如同亘古不化的雪山,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他呼吸平稳,几乎微不可闻,但那双微微蹙起的剑眉,以及偶尔在眼皮下快速滚动的眼珠,都暗示着他并非真正沉睡。陨玉中那庞大而混乱的能量冲击,以及可能被触及又被迅速封存的记忆碎片,如同冰冷的暗流,依旧在他意识的深处汹涌徘徊。
李莲花和白芷坐在另一侧。李莲花的脸色比起在西王母宫时好了不少,至少不再是那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但内息的巨大损耗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复原。他正默默运转着“扬州慢”心法,温和而坚韧的内力如同涓涓细流,缓慢地温养着受损的经脉和丹田。白芷安静地靠在他身侧,看似在闭目休息,实则脑中正在高速运转,不断回想着陨玉碎片散发出的那种奇特能量场的波动特性,并与她所知的、黑毛蛇毒液中那种侵蚀性极强的毒性构成进行比对、推演。纤细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掩盖下,无意识地模拟着各种金针走穴的路径与力道。对他们二人而言,离开西王母宫并非危险的终结,而是另一段更为精细、也更为考验医术与耐心的征程的开始。张起灵的失忆,黑瞎子的眼疾,都是横亘在前的、必须攀登的高峰。
一路无话,只有引擎的轰鸣和车轮碾压路面的声音单调地重复着。辗转数日,换乘各种交通工具,当那熟悉的、带着江南湿润水汽的空气涌入肺叶,当“吴山居”那古旧而亲切的牌匾映入眼帘时,所有人才真正有了一种“归来”的实感。
踏入那方小小的、承载了无数回忆的院落,仿佛从一个冰冷、残酷、超越常理的异界,骤然跌入了温暖、平静、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的港湾。时值初夏,明媚的阳光透过繁茂的葡萄藤架的缝隙洒落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影。院角那棵老石榴树正开得热烈,火红的花朵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几只麻雀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地跳来跳去,争抢着不知从哪里叼来的草籽。空气中弥漫着吴邪惯常冲泡的龙井茶的清香,混合着老木头建筑在阳光下散发出的特有味道,一种安宁得几乎让人想要落泪的氛围,温柔地包裹了每一个人。
“回家了……”吴邪站在院门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仿佛要将积压在胸腔里所有的阴霾、恐惧和疲惫都一并排出体外。一直紧绷如弓弦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松弛下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度疲惫和巨大安心的复杂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眼眶微微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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